芬丹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又是惊愕、又是震怒,还有一丝丝黯然,同时交织在一起,使得他的面容阴暗了下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他忽然一扬手驱散了室内的萤火,房间里突然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笼罩。
我得意地向他妖媚一笑,也不管在黑暗里他是否能看得清我的面孔。“看见了没?这个才是真正的恶魔领主——”
我的话音未落,几乎与此同时,我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陡然袭击。那阵疼痛由我胸前骤然爆炸开来,无情而飞快地蔓延着,直刺心脏,使得我痛得捂住心口,弯下了腰。然而那阵疼痛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窜过我四肢百骸的暖流。那阵暖流愈来愈烫,最后竟然好似灼烧了起来一般,我几乎感觉那种热气要从我的每一个毛孔中透出,有如熊熊烈火一般,烧尽我的理智。我委顿于地,身躯蜷曲成一团,剧烈发抖。
原来,这就是技能坠饰的神通?它终于确定了我是一个恶魔,所以奋起全力,要让我突破自身的极限,获得终极的技能?
我蜷起身子,卷得犹如一只离了水的虾子,痛苦地在干涸的地面上挣扎,勉强聚集起全身的力量,与胸口那道技能坠饰所发出的炽热与疼痛的神力相抗。我咬得牙齿格格响,恨不能劈开自己的胸口,或者一把将那道技能坠饰抓下来狠狠丢进窗外的湖里——可那还不够,还不够把我从这场炽焰里解脱出来。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我后脑,随即一股略带清凉的气息笼罩了我的全身。我忘了原先的疼痛,惊愕地抬头。
是芬丹,单膝跪在我身旁,那只按在我后脑的手发出柔和的白光,分明是“活力再生”魔法——他不是很痛恨恶魔的么?竟然……竟然此刻在治疗我的痛苦?
我没来由地一阵激动,身上感觉先前的那种疼痛或灼热都已消失。芬丹依旧板着那张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但是我先前的那股小小的赌气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愈发显出自己的幼稚。
芬丹大约是见我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抽风,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缩回手,不过他最终并没有这样做,大手依然按在我脑后,语调平平地说:“你这么想做恶魔?……恶魔也不是好做的,你可知道厉害了?”
又被他无意间刺了一下,不过我已经不会再与他生气了。假如我迟至今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特质之一的无心毒舌,那么我最好从发觉的这一刻就开始适应。安雯说的,他默默为我做过这么多事,我于情于理再不应该无动于衷。
安雯总认为芬丹对我的宽容是一种牺牲。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作出同等的牺牲?
我仰首对着芬丹笑了笑,选择无视他方才的薄责,慢慢地说:“我学成了……”
芬丹一震,却并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下去。“……终极异界门。技能坠饰果然是好东西呵……”
芬丹沉默了一瞬,才出声道:“如此说来,你又有和拜娅拉相争的本钱了……终极异界门,不是恶魔信仰的那条恶龙,所要求的本领么?”
我的视线落在斜前方的地面上。月色皎洁,透过窗棂斜斜投射在屋里的地上,仿佛给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他不立劈我于当场么?如今,我恐怕是个人本事最强的恶魔领主了。
芬丹没有等到我的答案。事实上,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的答案。他又开了腔,淡淡说道:“……原本,泽希尔还派了人来,希望我尽快亲自将它送回银色城邦哩。不过如今,你得到它了……”
我的视线又飘向他那一边,只是谨慎地避开了他的面容。
我不想看到他的眼神或表情之后再下决定。我应当独立自己做决定。
我缓缓地伸手到颈后,解开了那条技能坠饰的搭扣,发出极轻微的“啪”的一声响。然后,我把技能坠饰放在自己掌心,托到芬丹面前。
当技能坠饰离开我肌肤的那一瞬间,我身体里仿佛有种强大的力量突然消失,我的气力似乎登时都被抽空。不过,短暂的强大并没有使我快乐,我想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惜它不是我的东西。末日勇士桎梏,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一字一句说着,抬起头来直视着芬丹的眼睛。
“我是要跟拜娅拉相争到底。她不除掉,亚山永无宁日。然而即使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我也不会把任何一个恶魔召唤到地面上来……我虽然不是精灵游侠黛蕾尔,但我也不是恶魔领主耶泽蓓丝。我们明天不是就要出发,把这样宝物原样送还给它的主人么?”
芬丹的眼神里,一瞬间浮现了清晰的惊异之色。
“你要……放弃你已经练成的终极异界门?1
我无声一笑,托着那道技能坠饰的手忽然一翻,只听得细碎的“哗啦”一声响过,那道技能坠饰已然落在芬丹的手中。
我随即身形一闪,先前那妖媚而张扬的恶魔领主耶泽蓓丝的模样突然消失,没入了地上静静躺着的黛蕾尔的躯壳之中。我单手在地上一撑,身手俐落地跳了起来站好,施施然掸了掸裙裾上想像中沾上的尘土。
“我更愿意有一天能够练成‘自然之幸’。”
自然之幸,是一样和终极异界门不同的技能。终极异界门,是只有拿到技能坠饰才能够练成的恶魔种族终极技能。而自然之幸,则可以在没有技能坠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