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轰然炸开。
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
也许他以前也叫过我“耶泽蓓丝”这个名字,然而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以一种奇特的讥诮和哂笑的声调,故作郑重其事的语气,这样称呼过我。
他总是叫我黛蕾尔。即使在我顶着伊拉娅的躯壳,或者耶泽蓓丝的头衔的时候。即使在我与他作对,与他为敌,想要狠狠报复他,令他伤痛的时候。即使在我有所隐瞒,对他说谎的时候。
即使在我们互相仇视,想要一决生死的时候。
我黯然,某种想哭的冲动骤然涌上了我胸口,哽塞了我的喉咙。我挣扎着想要辩解,可是委屈的情绪令我的眼眶里迅速充盈了一层泪雾。我张开嘴,可是最后脱口说出来的,竟是:“难道在你心目中,我不再是黛蕾尔了么?!……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你不再肯原谅我?”
芬丹的眼光闪了闪。他的眼眸如深海一般,蓝得近乎于黑,令我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突然微微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他的前额因而抵住了我的额头,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他笑得似乎那样开心,他唇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令我不寒而栗。
然后,他语调极其平静地说:“我想将来当你夺回了控制谢尔戈的大权之时,自然会有人愿意谅解你的。”
我怵然而惊。
然而不等我说话,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那个人不是我。”
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响,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似乎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却有冷汗慢慢渗了出来,沿着脊椎滑下后背。我的双手冰冷,耳朵里嗡嗡地,乱纷纷响着很大声的杂音。我的直觉先于自己的理智反应,在我自己能够冷静理智地想清楚之前,我已经张开自己还能动的双手,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放手。
我八爪鱼的招数显然让芬丹微微吃了一惊,他腾出自己的右手,握住我的左臂,略略用了一点气力,想要掰开我的手。
我比他更用力,左右手交握在一起,十指像麻花一样扭结成一团不松开。
芬丹第一下并没用多少力气,也许是他觉得自己比我有力气得多,不用怎么费劲就可以摆脱我吧。谁知道我没让他得手。他的右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继续想要掰开我的箝制。
我咬着牙再加一把劲,不管他用上了多大的气力,我始终像只离了水的螃蟹一样不屈不挠地钳住他的腰,几乎吊在他的身上,紧揪住他,就是不肯松手。
我们暗中彼此角力了一阵子。我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力气可以用出来了,只凭着自己一股莽撞武勇硬在坚持。我咬着下唇,绷得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也许是我额头上的汗沾到了他的前额上去,他用力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我顿时如释重负,呼呼直喘,发觉自己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开始隐隐疼痛。
芬丹挣脱不开我的魔爪,先前那种平静而危险的面具终于有一瞬间的开裂。他微微沉下了脸,怒道:“放手。”
我顾不得跟他分辩这个,一等他的话音落地安静下来,就放开嗓子不换气一连串地大声喊道:“你误会我了我压根就不留恋恶魔族那些狗屁烂账和见鬼的什么权势我只是察觉拜娅拉又和魔王勾结到了一起所以想控制谢尔戈这样可以削弱他们的势力方便各个击破!!!”
一口气吼完这么多话,我吼得额爆青筋气喘吁吁。
芬丹微微直起了腰,向后拉开一点我们两人的脸庞之间的距离。他的面色微带诧异,扫了我一眼,淡淡地扔给我两个字。“幼稚。”
我吃惊:“你说什么?”
芬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排山倒海的怒气在停息了一瞬之后,忽然劈头盖脸向我当头砸下来。
“幼稚!你难道还没有在魔王和拜娅拉的手下吃够亏么?!他们随便派一个妖姬来,装作对你忠心的旧部,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万一那个妖姬是他们的人,只不过花言巧语骗你说出自己的计划,你那点幼稚可笑的小把戏,现在不是全盘落入他们的手里了么?!你还想留着这副恶魔领主的躯壳东山再起?!你拿什么去跟他们斗?就凭那几个在拜娅拉的剿杀中没死干净的妖姬?你离开谢尔戈多久了?笨得就凭她一句话就相信自己在谢尔戈还留存着三座城镇作为自己的势力?……”他一口气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字字句句都拍到我脸上来,训得我灰头土脸。
他缓了口气,续道:“退一万步讲,那些你想像中的势力和旧部,都是真的依旧效忠于你,可是你不是也说了么?魔王和拜娅拉已经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你不会以为自己夺得了谢尔戈的话事权,魔王就会和那些愚蠢没脑子的小魔童一样,傻傻地听信你了吧?n况,站在拜娅拉这一边,他目前能够拥有的,就不仅仅只是谢尔戈,还有狮鹫帝国;站在你这一边,最好的情形也不过就是在自己的老巢里窝着……魔王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笨到看不清楚形势!……”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高起来,到了最后直是声色俱厉,训得我缩头缩脑,不敢抬头。只是拒我被他训斥得畏畏缩缩,好歹理智还在,知道自己即使这样也不能随便松手,否则他一生气甩手而去,我所凭仗的一切就要立时消失,我的委屈也就再说不清楚。所以我死死环抱住他的腰,耐心等他的训话告一段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