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个大早,挑选了一件华丽但不繁复的礼服,还特意请隔壁的巧手老婆婆帮我把一头长发梳了个非常华美复杂的发型。
说是隔壁,但由于我这栋伯爵宅邸占地面积的关系,距离老婆婆家步行最快也得接近十分钟。好在虽然我现在已经位于话题的中心漩涡中了,老婆婆还是很朴实地保持着对领主的友善——唉我如今得拿这个头衔来压人了,多么可悲——她很爽快地拿出全部的手艺和多年来练习的技巧——她说她年轻时曾经给一位贵族秀当过女仆——为我梳了一个十分复古,但是很高雅的发型:她将我的头发高高挽起,在头顶附近挽出波浪状的高髻,又留出一绺来弄成蛋卷一样的形状,垂在我右肩上——看起来十分有现实世界中的法国风情。这个发型搭配我那袭用塔夫绸在开得很大的一字领周围弄出华美的皱褶,衣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前摆短至膝上而后摆直拖到地面的长礼服,竟然意外地显出几分高雅华丽的气势来。
我郑重地谢过了她,然后掐准了时间,施施然出门——特意没有骑马而是坐着跟随我的爵位而配发的一辆豪华马车——带齐了作为一个女伯爵标配的卫队神马的,一起浩浩荡荡出发前往丹拉德。
丹拉德确实距离两国边境非常近。而我的领地距离两国边境更近。我甚至怀疑狄柏伍德这个小城镇原本就是个边境线上的小村庄发展而来的。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封给我作领地,想必法蕾妲女王当初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我的马车才走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进入了边境那一边属于艾罗兰领土的密林中。
马车其实非常不适合在这种密林中穿行。于是我带着的这一彪人马比预计中迟了大约半小时才抵达。当丹拉德的议事堂——西莱纳女神在上,这座建筑物还是我当初带人修复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议事堂外早就停满了各种马车和其它代步用具,比如马和独角兽。
我从马车上跳下来,拾级而上,走到丹拉德的议事堂大门前。
负责守门的是两个剑舞者。他们一眼看到我,脸色马上就变了,好像显得很吃惊似的。
我的脸上挂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语调和缓地请他们打开大门让我进去参与协商会议。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替我拉开那扇大门,另外一个按着腰间的两柄长剑,踢踢踏踏地奔进去禀报我的到来。
所以当我一脚踏进议事大厅里的时候,正好听见厅里吵成一团,而那个跑在我前面几米远的剑舞者刚巧喘匀了气,大声喊出“独角兽帝国狄柏伍德女伯爵阁下到!”这一长串头衔来。
厅里就似乎被人一瞬间施放了一个“末日审判”魔法一样,顿时寂静下来。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只有我的长靴踩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清脆笃笃声。深绿色塔夫绸的长长裙摆拖在我身后,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令人想起清风吹过艾罗兰最幽深的山林间所带起的海浪一般的轻响。
我径直走到那张谈判用的长桌之前。
此刻长桌的两侧,艾罗兰的精灵和独角兽帝国的人族各据一侧,相对而坐。既然谈判在艾罗兰王国的城镇进行,为了表示公平起见,也为了遵循人族女士优先的绅士原则,芬丹将长桌的首座让了出来,由玫芙女公爵占据了那个座位。而芬丹则坐在距离大门较近的这一边的首座。
艾罗兰的精灵们不擅长人族的这种复杂的封爵制度,芬丹之下虽然有好几位德鲁伊长老和高阶德鲁伊也在使团中,但是他们只是和使团里相对地位较低、只是来当书记员一类职务的精灵们混坐在长桌上属于艾罗兰的一侧。我在其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当初在艾罗兰王都塞利斯塔拉的国会里顽固地反对我的德鲁伊长老,芬丹曾经的老师,奥瑟洛思。此刻,他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毫不掩饰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恼怒和抵触情绪。
我的眼神和他的在半空中碰了一下,噼里啪啦爆出一串叙星。虽然我心里恨不能立刻掀桌和这个头脑顽冥不化的老顽固决一死战,但表面上还是做足了身为贵族的风度,微笑着向他微微一颔首,毫不意外地看见那个白胡子老头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相比之下,独角兽帝国使团的那一侧,看上去就更一目了然得多。大家自然地按照爵位和地位的高低入座,拉特格坐在玫芙女公爵下手第一个位置上,其他人以此类推。我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种森严的座次,他们都面露尴尬,不时地看看我又看看玫芙,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个主意来,是否应该立刻给我让出一个座位。还有些头脑更灵活的人,暗觑着长桌那一端的芬丹,似乎打算综合两方使团的领袖的意见,再决定我应该何去何从一样。
而从来就没什么应变能力、只知道一条路走到黑的玫芙女爵,现在脸上全是为难之色。她那双历经了艰难和折磨、早已显得有丝迷惘,如同一潭失去了源泉的死水般死气沉沉的深棕色眼眸,此刻盯紧了我。她的视线在我身上那袭深绿色——如同艾罗兰最广袤最深邃的山林一般的颜色——的礼服长裙上滑过,眼睛微微眯了眯,显出某种难以忍受的神色来,仿佛对我不知趣的不请自来感到十分不悦似的。
我泰然自若地挺直背脊,站在距离长桌大概一米远的地方。我事先没有想到芬丹会坐在距离大门较近的这一边,所以现在停下来的时候,我刚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