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多的篝火,还是在年少时学校组织的一次春游远足。那一次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脑筋搭错,居然把我们带到荒郊野外深山野岭里,借住农家一宿,且第二天必得闻鸡起舞,清晨登山。自然大家一片怨声载道。
然而当夜在山脚下举行的露天篝火晚会,却那样闹热,那样纷扰,那样欢乐,那样温柔。拂面而过的晚风中都带上了一丝暖意,老师们善解人意地留在房间里闲聊或者打牌。而我们呢,有人从外衣怀里掏出偷偷带来的听装啤酒;有人笨手笨脚地跟着农家院的主人一家学着在篝火上烤肉,还卖弄着信口胡编的新疆腔普通话;有人在火堆旁伴着录音机里播放的磁带金蛇狂舞,博得阵阵笑闹叫好。
我记忆里的那场篝火晚会,永远是那样混乱吵杂而温馨如昨。我永不能忘却当我在冲着旁人递过来的一串烤焦了的羊肉串皱眉噘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的,那个少年的温文轻笑。
他对着正在做鬼脸的我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我们的目光越过那些笑闹喧嚷的人群和熊熊燃烧的篝火,在半空中轻轻一碰,瞬即飞快转移,然而心头突然而至的那一抹欢喜,混合了一丝模糊的心悸和隐隐的期待,如跳跃在火光里的温暖,那样令人屏息。
只是彼时的我们不会知道,那一瞬的灿烂,如同在半空中爆开的烟花,只有片刻的耀目,却终究没有了结局。
“……黛蕾尔?……黛蕾尔!”
我突然听到耳边的声音,吓得直跳起来,下意识立正高呼:“在!”
我喊得够响亮,芬丹皱着眉头,审视着我。
“大战在即,还如此散漫不上心,精神不集中!”他数落我。但是鬼使神差的,在训斥之后,他忽然加了一句。“……你有心事?”
我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回真是瞠目结舌。
啥?我没听错吧?这个绿色冷面无情肌肉男,居然要关心起我的心事?我这进程算不算是一日千里?魔王知道了还不得欢喜得奖励我白白砍拜娅拉几十次过瘾?早知道沐浴走光这么天雷兼小白的招数也如此管用,我怎么不早……咳,我是说,那我也不能特意牺牲色相,洗给他看!
我胆气倏然壮了十倍,先前那点虚无的感慨也暂时抛到了脑后,笑眯眯地回答他:“有啊,当然有。”
芬丹看起来难得地打算洗耳恭听。我怎能不趁热打铁,语出惊人,好一举在他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芬丹,我在想,哪天你能对我自始至终和颜悦色了,这世界也就实现你所追求的终极和谐了……”我信口胡诌,想先蒙混过关,再创造一个比较温柔容易下手的氛围,好继续贯彻魔王的指示,使出全身解数散发魅力吸引他。
谁知道芬丹的直觉锐利起来也足够心细如发。他并不接受我的敷衍。
“你最好说实话。”他冷冷地盯着我,完全无视我脸上一团和气的和稀泥笑容。
我泄气,难道他就不能让我消停点么?非要我承认我在缅怀一个他闻所未闻、且永不可能理解的世界,在怀念着一个跟我如今其实已经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
我灵机一动,伸手指着城下空场上的那一堆堆篝火。
“其实我是在怀念,从前曾在森林中见过狮鹫帝国过境的军队,跟着他们享用了一回用篝火烤肉……不是我说,芬丹,我们整天吃素,偶尔吃了一回烤肉,实在是人间美味……”我眼见他脸色一沉,心想坏了,这个追求和谐社会的环保人士,只怕要骂我草菅畜命哩,慌忙改口:“啊我是说,实在惨绝人寰,全没味道。肠胃都受不了,好几天肚子里都闹得慌!”
芬丹冷着脸,眉心拧在一起,眼神在我脸上如同两道探照灯一般扫视了两三个来回。
我八风吹不动,继续老神在在地维持满脸堆笑的状态。
芬丹终于调开视线,凝视着城下那些状似轻松正在休息的精灵们,缓缓说道:“只要恶魔一日不除,这世间便没有真正的和谐……”
我突然记起他效忠的上司——阿拉伦国王,貌似追求和谐已经到了一种要走火入魔的程度,甚至认为敌人的存在也是必要而有价值的。那么,芬丹的追求,岂不和他忠于的国王陛下相悖?
我的思考线路比较短,稍微粉饰了一下语言,就把这个疑问直接当头丢给了已经为了整军备战殚精竭虑的芬丹。
芬丹却并没生气,也没有呵斥我胡思乱想,只是微微地沉吟了片刻,说道:“……作为统帅,在对敌人心慈手软的同时,想要取得战争的胜利,是不太可能的。”
我暗笑,这个绿色严厉无情肌肉男,还会这么委婉的说话?被他斥责得多了,我几乎都要忘记了他原本在游戏说明里的定义,不是一位“勇士、诗人和外交家”么?
我灵光一闪,顺口试探道:“那就只能靠你的长才了,外交术——你不是还做过艾罗兰派往狮鹫帝国的特使么?想必很懂得如何与他国势力打交道,只怕面对那些恶魔和丧尸,也知道如何不战就能屈人之兵……”
芬丹一怔,淡淡说道:“我不懂什么外交术。去狮鹫帝国,只是为了维护古老的联盟和谐。我也不喜欢与邪恶势力谈什么条件。谁做了对这世间的和谐有害的事情,我绝不想容忍。那只会给邪恶势力的再度作乱,留下更多机会。而我,不想给任何邪恶势力半点机会。”
他说得正义凛然,而我听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