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性水刑,墨云自己没有经历过,甚至也没有亲眼得见过,但她体会过在水中窒息的感觉。
口鼻尽被堵住,肺里的气进出不得,大脑晕乎,眼前发黑。那种缺乏氧气、直面死亡的感觉,是真真叫她绝望。
而她现在的做法,可以说就是人为地制造干性淹溺。在她的印象中,水刑在她到来这边之前的那个时代应该已经被明令禁止。
“奴婢要自己能够记住这种感觉。”墨云即便手再抖,也还努力让水尽量匀速倒出:“生命可贵却又脆弱。”
水杯应声而落,墨云立刻就丢下水瓢、揭开棉布,可却一眼都没有看李金元,径直就冲到了墙角,扶着墙开始干呕了起来。
她见过真正的死尸,甚至还触碰过了,却都没有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今日接受水刑的是面前的这个内侍,日后也有可能成为自己。
姬霖远吩咐官员将贪婪喘息的李金元带走,然后走到了墨云身后,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既然承受不住,应当早说。”
墨云摇头,此刻眼睛都已经充满了水光,声音沙哑着与姬霖远道:“殿下且赶紧去审吧,不然等他缓过劲儿了,可能又不招了。”
姬霖远却是不动,一直到墨云彻底缓过劲儿来了。
李金元此时若不是有绳子将他捆在柱子上,他根本没有力气站直身体,即便看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就只是像洗了个脸一般。
除了脸上还充斥着不正常的血色,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去看墙边的水缸水桶,目光中充斥着大难不死之后的庆幸以及对水的恐惧。
墨云知晓那是经历过水淹窒息之后的正常生理现象。她原本还能够在水边晃悠完全是由于她那时候不知道溺水时的感受,但在她那夜在浴桶中找回了潜藏在这具身体中的记忆之后,她虽然不至于畏水,但再沐浴的时候心情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而李金元已经不需要姬霖远开口再问,自己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交代:“匣子奴才当真没有从观文殿中取出来,毕竟那是极其重要之物。即便乔珠再与奴才有关系,也不可能将这等重要之物无旨无谕交给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工图匣子么?”
“见过,但是在半月以前。那日奴才核查观文殿藏书的时候她来过,提出帮奴才,问过问什么会有匣子。”
“原来是她自己发现了存放位置。”姬霖远道:“所以你想说是乔珠自己从你那里窃走的么?”
李金元的眼睛已然失了焦距,“奴才只记得她与奴才说了好些话,但都是日常的话语,也听不出她已经准备跳井自尽了。”
“她在宫中可还有别的相熟之人?”
“奴才不知,并没有听她与奴才说过。但她在宫外还有一姐姐,两年前她能够进宫就是因为姐姐托了贵人。”李金元如实回答:“奴才印象很深刻,因为她说她姐姐就是醉香坊非常有名的头牌。”
“乔珠的姐姐,是醉香坊的头牌……”姬霖远琢磨着,然后问那做着记录的官员:“醉香坊有姓乔的头牌么?”
那官员面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丝尴尬,目光有些躲闪,“下官没怎么去过醉香坊,不太了解。”
姬霖远低呵:“那就派人去问,去查。”
墨云皱着眉头,在姬霖远身边压低了声音:“外女子入宫不是会详细登记其生平、家世么?殿下查到乔珠身份之后没有翻阅一下记录?”
“本世子当然看了。”姬霖远道:“但是上面记录的是她经历过灾荒,家人死尽,已然孑然一人。显然是那让她入宫的人做了手脚。”
墨云点点头,也大概明白缘由:毕竟醉香坊是京城中最大的花楼,其中的头牌,虽然能够引得京中贵人掷金百两,但终究是上不的门面的身份。相对于在花楼中侍奉金主,倒真的不如送入宫中侍奉贵人。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去醉香坊查看?”她道:“如果是亲姊妹,在容貌上就一定会有相似的地方。而且她是乔珠的姐姐,乔珠现下怕也是四六有余,所以查一查醉香坊芳龄二十四以上的姑娘,或许就能够有收获。”
在墨云看来,这个时代二十四岁以上还能够在花楼成为头牌的姑娘,估计是极少的。
姬霖远回头瞧她,“这事情将人唤来问问不就成了,为什么要自己去?”
“他的话是真是假还不知晓。可如果直接派官兵去醉香楼带人过来,如果后面没有查出什么来,那不就背上扰民的罪名了么?”
“原来你这么未他人考虑的?”
“殿下虽然是在给陛下查案,此事也不宜伸张吧?京城中最大、最有名的花楼,身后必然有势力支持。大张旗鼓地查,不也会触及到那些势力么?”
墨云说了一大串,可看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晓这么些明明听起来有道理的话却也是没有用的。故而即便是还有旁人在场,也只能够碍于与姬霖远着实身份悬殊,乖乖地回道:“这种奴婢平日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去的地方,自然是充满了好奇的。”
“就这样,本世子便要带你去喝花酒?”
“殿下,奴婢是见过那乔珠的,能够帮殿下认人。”
这两人交谈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以致于在场的旁人除了能够瞧着他们交头接耳以外,根本听不真切谈话的内容。
被忽略了的李金元丝毫没有逃过一劫的感觉。他现在看向墨云的眼神比看姬霖远的时候还要带着更多的惊恐。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