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箖芸一边研着墨一边回忆方才萧瑾珏那句话,突然“啊”了一声。
萧瑾珏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怎么了?”
她垂眸看了一下已经没剩两页的册子,“你先抄,抄完了我再问你。”
“可以呀,能够耐得住性子了。”
萧瑾珏转了转手腕,继续誊写,终于是放下了笔。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睛:“有什么问题,问吧。”
“你方才说什么迷失于纵情之中……这册子不是你去梅香姑娘房中拿的,是去隔壁拿的吗?”
“她今晚要交给曹宗正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放在她自己房里?”
“所以他们正在……鼓掌的时候你进去点香了?”
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萧瑾珏一跳。他睁开眼睛,瞧着她,“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还有,鼓掌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双手拍了几下,萧瑾珏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将她两个手扒拉开,“不是,你还未经人事吧?怎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
对于这问题,穆箖芸就只能够打着哈哈忽悠过去了,“你抄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按一下?”
女孩的指尖柔软微凉,按压在萧瑾珏的后颈上,立刻就他感觉到一阵清凉,随即有力道的按压刺激着因为低头而僵硬、生疼的颈椎,带来了一阵阵酥麻感。
“想不到你还会按摩?”
“我以前久坐之后也容易这样,所以出去按过……”
“出去按过?”
穆箖芸下一句话又堵在了嗓子里:这是又说漏嘴了呀……
“就是与大夫学了一下手法。姐姐也容易头疼,所以我也会给姐姐放松放松。”
萧瑾珏沉默,好一会儿以后才轻声说:“好了,谢谢。我得先过去将东西放了,你如果困了,就先睡吧。”
说不困是假的。但看了看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穆箖芸笑得有些尴尬:“既然事情处理完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现在都转了日了,回去合理吗?你能够进府吗?”
穆箖芸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这又是彻夜不归呀!
“还是说你在担心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看着她呆了愣的模样,萧瑾珏轻笑:“你我不是早就睡在过一个屋檐下了吗?”
这叫穆箖芸当即想起了数月之前自己的荒谬行为。
自己怎么会就那么放任自己房里睡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男子呢?
难道是图他的美貌?
“这不是萧九你一身正气,一看就是正人君子么?而且那时候又是伤患,我那是照顾病人。”她干笑两声,“若是换了旁人,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就这鬼话,你觉得我会信么?”萧瑾珏虽然这般说着,可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快去休息吧,姑娘家有几个能够熬到这么晚的。”
“但这里和庄子里不一样呀。”她指着那唯一的一张床,道:“庄子里可还有一张软塌呢。”
“我在椅子上休息就可以了。有时候在衙府中处理事务到深夜,便也是这么合眼休息。”萧瑾珏道:“明日我们还要起个大早离开,你现在赶紧睡,估计也就还能睡两个时辰了。”
穆箖芸应了一声,赶紧就爬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一直等到感觉屋里光线暗了,才悄悄睁眼。
她轻轻地侧过头去,刚好能够看到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人。
还是剑眉凤目,但半年的时间似乎是叫少年郎脸上的稚气彻底褪去了,所以面庞也变得更加的硬气俊朗。
穆箖芸有点儿看出了神:自己这是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萧九的容貌了?
自打知晓对方是当朝的九王爷之后,她碰见他的时候大多是在行礼,出于礼节,看到的最多的便是他的衣摆和锦靴,偶尔与他讲话,目光最多也就在对方脸上停留个一秒两秒,然后就撇开了。
虽然俩人口中似乎都不怎么在意双方的身份差异,但就穆箖芸自己来说,显然还是在潜意识里注意了的。
一旦开始胡思乱想,人就走神了。等到眼睛重新聚焦,便是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还不睡么?”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沙哑,“你若是睡不着,便将床让给我吧,我可是累了。”
“亦或者你还在垂涎于我的美色?”
穆箖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然炸开,当即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睡的睡的。”
以前不是夸他好看他还要瞪自己的吗?
椅子上,萧瑾珏看着那个好久不见的鼓起来的被子包,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要睡就赶紧睡吧,不然天就真的亮了。”
穆箖芸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整夜合不了眼,却是等到她再被叫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萧瑾珏与自己说“赶紧睡吧”。
冬日的天自然不可能亮得太早,即便现在已经到了卯时,醉香坊外的世界还是黑漆漆的,与他们晚上来到此处的感觉差不多。
除了人少了些,显得冷清了。
“人比想象中的多呀。”寒风中穆箖芸一个哆嗦,轻声道:“明明这么冷。”
说话时呼出来的气,立刻就在嘴边化作了白雾。
“逛花楼喝花酒毕竟不是什么能够摆上台面的事情,有的人可还需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家去。”萧瑾珏道:“比如我们。”
但我怎么敢现在回去?只怕会被出门上朝的便宜老爹撞个正着。
萧瑾珏的快步叫她匆匆忙忙地赶了赶,却是见他停在了一个包子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