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苏婉婷送来的这只枕头是一只烫手的山芋。
谢小桃陷入了沉思,七宝也是没有再打扰她。
其实,要说解决的办法还是有的,最简单的便是将里面的药物拿出来,然后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霜姨娘枕着。可在她进入苏府以前,慎王爷再三叮嘱过七宝,遇见问题只能提醒,不能左右谢小桃的想法,更不能出面干预。
谢小桃还在把玩着手里的枕头,却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开了口,依旧只有她与七宝两人才能听见。“你帮我把这只枕头收好,暂时不要叫我娘接触它。”
七宝一怔,对她说得那个“暂时”产生了几分质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慎王爷说过,谢小桃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既然如此,她就只管照做好了。
谢小桃将枕头塞到七宝,便是向着床榻走了过去,撒娇道:“娘,看见这只枕头,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霜姨娘问。
“前两天我也帮您做了一只枕头,只是还差一点没有做完,本来想着做好以后给您送过来的,熟料大姐姐竟是先快了我一步,还送了这么一只好看的。”谢小桃笑着说,说完,便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你有这份孝心,娘就知足了。”霜姨娘欣慰地笑笑,伸出手,替谢小桃捋顺额角有些凌乱的发丝,“只要是你做的,娘都喜欢。”
“真的?”谢小桃忽然又抬起了头。
霜姨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绿屏听得迷茫,寻思着她家小姐近来可曾做过什么枕头,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到。
……
走出霜痕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墨泼似的穹幕上追着几颗孤零零的星,在凛冽的北风中,略显凄凉。这样的鬼天气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谢小桃有些畏冷地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披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
房间里,崔妈妈正在用铁棍挑着炭火,见她们进来了,忙不迭地将手炉递了过去。
谢小桃搓了搓手,接过了手炉,随口说道:“这天儿,太冷了。”
“是冷了。小姐下次出门还是要再穿暖和一些。”崔妈妈附和着,苍老的面容上溢满了慈祥的柔光,如同祖母看待小孙女一般。
“嗯。”谢小桃颔首应了一句。
绿屏将披风收好,连忙开口向谢小桃询问,“小姐,您打算给霜姨娘做个什么样的枕头?奴婢这就为霜姨娘做了一个枕头的时候,她就惦记着这件事,甚至已经做好了熬夜赶制的准备。
谢小桃抿唇一笑,“不用了,柜子里不是有个枕头么,拿那个就好了。”
“那只?”绿屏错愕,那只可是谢小桃无聊时做着玩的,放在柜子里少说也有四五个月的光景了。
“不过,那只枕头还需要一些小改动。”说着,谢小桃走到了柜子前,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了那只闲置了很久的绣花枕头,又拿了剪刀,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挑断了一两个针脚。
看后,绿屏和崔妈妈皆是一愣。枕头里面放的可是荞麦皮,所以缝制的时候,针脚也要比寻常衣服细致很多。像这样挑断针脚的做法,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枕得久了,就会出现漏撒的现象。
见着她们不解,谢小桃也没有明说,反正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慢慢的也是可以知道答案的。
深冬的步伐在寒风肆虐中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该死的天气就又冷了很多,说是呵气成冰也一点都不觉得夸张。
大抵是因为变天的缘故,身体一向健硕的老太妃也染上了风寒。
永安宫中,老太妃斜倚在软榻上,心中仍是惦念着霜姨娘的身子,“你娘近来可好?”
谢小桃在一旁服侍着老太妃喝药,笑着回答道:“承蒙太妃记挂,我娘最近很好,吃得好,穿得暖,又有张嬷嬷的服侍,比先前足足胖了一圈呢。”张嬷嬷是前些日子老太妃特意挑选,拨过去服侍霜姨娘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比起霜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儿,谢小桃反倒是更为担忧太妃的身子。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现如今太妃又是抱病在床,可是经不起任何刺激的。
“希望怀的是个男孩。”太妃道,然后开始抱怨,“早些年的时候,就告诉你母亲要叫你父亲多纳几名妾室来开枝散叶,偏偏她就准你父亲纳了杨姨娘一位。当年要不是你爹被调到外省遇见了你娘,恐怕连你和你姐姐都不知道投胎到谁的肚子里呢!”
谢小桃浅笑不语。虽然太妃要比她年长两个辈分,但有时候,她觉得她就像是个孩子,特别是在谈到儿孙的问题时。
“听说太子妃也怀孕了。”太妃缓声道,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谢小桃拧起了眉头,适才想起那桩偶尔听来的秘闻。据说,苏太妃与慈懿太后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这样的争斗以七年前慈懿太后的薨逝而结束,但慈懿太后在咽气之前,曾对太妃说:“就算先皇遗诏护你躲过了二十年前的殉葬,但你终归还是输给了哀家。哀家已经看见了孙儿娶妻,你却没有为皇家诞下个一儿半女。”
那时候的太妃已经四十有三,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偏偏受不了这样的奚落。纵然她享有一世的宠爱,无儿无女始终是藏在她心底的痛。“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是无法生养,可臣妾能看见你看不见的,比如你的重孙儿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