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大门缓缓而开,沈言不由自主站起来,待看清来人后,目瞪口呆。
怪不得即墨城说少则百人,皇帝仪仗,岂止这个规模。
沈言脑中一片空白,直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因还在国丧期间,所有人都穿着素衣。两队宫人鱼贯而入,分立两排,然后是护卫两排、乐队两排,待大队人马乌乌泱泱都站定,首领太监高大全朗声道:“圣上驾到——民女沈言接旨——”
沈言看着重重叠叠人影后面,端坐在御驾上的云湛,他一身素衣,更显得面容如玉。他看着比上次相见又清减了些,但威势更盛。
“民女沈言接旨——”高大全见她站着不动,又喊了一遍。
沈言觉得如坠云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她来不及想云湛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也听不清耳边的声音。
她看着云湛的面容,只觉得胸如擂鼓。
“大胆!御驾在前,怎敢不跪?”高大全急了,怒喝道。
云湛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闭了嘴。
云湛走下车驾,一步步朝沈言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朝旁边伸了伸手,首领太监赶紧把手中的圣旨呈上。
他弯了弯唇角,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先帝遗诏,郁山沈氏女言,端庄淑德,姿仪娴雅,恪守妇德,着册封为后,内驭宫嫔,外辅朕躬。因先帝殡天,着一年后另行册封大典。钦此。”
说完把圣旨往沈言怀里一扔,沈言一个没反应过来,差点儿掉在地上。
旁边的高大全吓了一跳。他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皇帝亲自宣旨,第一次见有人站着听宣,也第一次见皇帝把圣旨扔到别人怀里,而且差一点就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圣旨掉到地下。
云湛看着沈言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感觉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他露出一个笑:“沈言,听朕一句劝,别成天想着跑,你跑不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高大全又是一哆嗦,这姑娘怎么回事,竟然对着皇帝陛下“你你你”个不停!可这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他惹不起啊。
云湛一脸得意:“可能是因为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你在房顶听见我说的话,自然不敢留在一品阁,也不敢去找沈默,但你身上没钱,又受不了苦,想来想去,我觉得你不是去梁王府就是来东宫。”
高大全没眼再看下去了,皇帝陛下这是在求表扬吗?
沈言瞪圆了一双杏眼:“你既然知道我在一品阁房顶,为什么不那会儿就抓我?耍我玩呢?”
云湛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笑容宠溺:“那会儿我还没搞定那些大臣,就算当下抓你回去,你还是想着要跑,不如把你逼到个安全的地方,等万事俱备再一举拿下。”
“陛下,请问您这是在捕猎吗?”
“猎物太狡猾,只好上点手段。对了,你不接旨吗?”云湛指了指沈言怀里的圣旨,一脸挑衅。
高大全舒了口气,陛下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仪式进行到一半,俩人光顾着闲聊了。
他凑到沈言身边:“皇后娘娘,陛下厚爱,快领旨谢恩呐!”
云湛不耐烦地挥挥手:“用不着你教皇后做事。”
高大全闭了嘴,低头看地,他下定决心,今天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了。
“沈言,我亲自来宣旨,你没有退路了,还是看清楚形势,赶紧领旨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云湛摸了摸下巴:“哦对了,成年人做事不要感情用事,要权衡利弊。”
沈言咬住嘴唇,心说这人真是记仇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即墨城,盘算着以他的功力能不能带自己逃出生天。却发现即墨城神情局促,似乎在躲避云湛的目光。
云湛笑了笑:“别想了,阿城轻功是厉害,的确能带你跑,但他不敢违抗我的命令。是不是呀阿城?”
即墨城偏着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俩认识?”
“好奇吗?你跟我回宫,我慢慢讲给你听。”
“云、湛!你个阴险小人!”沈言咬牙道。
高大全头都要低到地板里去了,只希望自己此刻是个聋子,别再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后不要当着这么多人妄议朕,影响不好。对了,这道圣旨在来之前我已经命人昭告天下了。”
沈言攥着那卷诏书,指节咔咔作响,半晌咬牙道:“民、女、接、旨,天恩浩荡,民女不敢不受。”
“乖,这就对了。”云湛长臂一伸,把沈言揽在怀里:“走,回宫吧。”
“起驾回宫——”高大全喊道,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别再折磨他的小心脏了。
云湛牵着沈言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他华丽的车驾。
高大全很想说皇帝车驾不容其他人坐,这不合规矩,但他忍住了。不忍住怎么办呢,难不成找死?
回宫的路已提前由卫兵探明,百姓跪在道路两旁,难掩亲眼见到天子的激动,自发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耳欲聋。
云湛见沈言发怔,轻轻覆上她的手:“你得习惯这些,他们都是你的子民。”
子民。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印在沈言心里。宫廷权谋早已不是游戏,早已不是意气之争,而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阴差阳错走到了这一步,可是她已经到这里了,就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