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表情极其真挚地说出鸡蛋十两银子一个,倒让黄鸣翠和王司簿傻了眼。
难不成这皇后娘娘真是个暴发户家的傻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贱,竟以为寻常的鸡蛋是什么山珍海味?
二人又偷偷对了对眼色,不知该顺着她说,还是给她上一堂生动的生活常识课。
黄鸣翠毕竟老辣,不肯自己出头,向王司簿使了个眼色。王司簿万分为难,战战兢兢,组织了大半天语言,道:
“回娘娘的话,这鸡蛋呢大概也分品级,娘娘吃的可能是最最上等的珍品鸡蛋,微臣小门小户,吃的是普通货色,用不了这么贵。”
座上坐的毕竟是皇后娘娘,即便黄鸣翠命她下皇后的面子,她也不敢直说,只能一阵瞎编乱造打马虎眼。
“哦?”沈言一脸求知欲:“那你买的鸡蛋多少钱一枚?”
“大概五文钱一枚。”
“什么?”沈言大惊失色,仿佛三观崩塌:“当真?只要五文钱一枚?”
黄鸣翠看不下去了,这皇后看来是真傻。她撇了撇嘴角,语带轻蔑:“娘娘身居高位,不知百姓疾苦,许多百姓一辈子也攒不了十两银子。”
沈言脸色闪过痛心之色:“黄尚仪说的对,百姓生活水深火热,本宫亦是忧心如焚。不如以后宫中节约用度,别再吃这十两银子一个的鸡蛋了,改吃王司簿说的那种五文钱一个的吧。”
黄鸣翠仿佛头上浇过一盆冷水,忽然明白了沈言的用意,定是账目上的鸡蛋出了问题!
可她明白得太晚了,王司簿嘴快,下意识回答道:“娘娘,宫里用的鸡蛋一直是五文钱一枚的啊。”
“哦?是吗?”沈言挑了挑眉,脸上的天真神色一扫而光:“金盏!”
金盏呈上两本账册,送到黄鸣翠和王司簿眼前,道:“黄尚仪、王司簿,你们好好看看,去年除夕阖宫大宴,单鸡蛋一项支出就一千两,但当日签的领用单上只有一百枚鸡蛋,算下来一枚鸡蛋要十两银子!如王司簿所说,宫中用的鸡蛋是十文钱一枚,难道当晚皇上娘娘们吃的不是鸡蛋,竟是金蛋?”
沈言当初发现的时候就气笑了,这假账做得也太不走心了。就算是层层盘剥,中饱私囊,一颗普通的鸡蛋也不至于入了宫门,一下子就身价涨了两千倍吧?
黄鸣翠的脸一下子黑了,这笔钱她有印象,当时后宫的掌权人淑妃挪走了巨额经费,帮她的干儿子梁王云清拉拢官员,然后把烂摊子甩给了她。
幸好当时正值年末,宫中宴会不断,她指使王司簿左边虚报一点、右边瞒报一点,才慢慢填上了这个大窟窿。坑挖得多了,难免有疏漏,不过也真是倒霉,一下子就被沈言揪了出来。
皇后有备而来,套出了王司簿的话,此刻要辩解也没用了。她扑通一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是下官无能!宫中账目繁多,下官出了纰漏,请娘娘责罚!”
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出了纰漏总比被定性为弄虚作假好一些。
沈言闭了闭目,揉了揉太阳穴:“本宫这两天头疼的紧,你们送来的账目乱七八糟,我也懒得细看,随便翻了两页,就有四五项错漏。这种东西也敢呈上来,黄司仪是在糊弄本宫吗?”
黄司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娘娘教训的是,是下官无能!请娘娘给下官一个机会,梳理错漏之处,下官定给娘娘一个交代。”
沈言笑了笑:“黄司仪,本宫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以前宫中谁掌权我不管,你大概也有你的不得已,但你多少也要弄得像个样子。”
黄鸣翠听沈言松了口,赶紧表态:“多谢娘娘体恤。下官、下官回去就重新检查账目,查漏补缺,日后小心严谨,绝不再犯!”
沈言让金盏扶起黄司仪:“你有这个心是不错,但本宫看你,做事还差了些方法。”
“下官跪请皇后娘娘赐教。”
沈言使了个眼色,金盏拿出薄薄几张纸,递给黄鸣翠:“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制成的财务报表,一张是财物债务表,列举宫中所有财物、举债情况;一张是收支表,记录宫中一段时间内所有的收入和开销情况;还有一张是银两进出表,记录一段时期银两的收入和支出,和收支表两相对比,就能知道预付、赊用的情况。以后每月一次,制作这三张报表,呈给皇后娘娘过目。”
黄鸣翠接过来一瞧,心中惊叹。她掌管司簿局多年,一直沿用宫中传下来的老记账方法,按时间顺序记录,账册繁多,不便查找比对。
而沈言给她的这薄薄几页纸,竟然囊括了这么多项目,若是按月制作,一年的账目情况一目了然,确实精妙。
“谢娘娘赐教,娘娘智慧无双,下官叹服。只是敢问娘娘,这财物债务表中,用银钱记录各项物品价值,这市面上买得到的东西好算,用买价计算就行了,可宫中许多无价之宝,无法用金钱衡量,又该如何?”
沈言微微一笑,这黄鸣翠果然是专业的,一语中的,皇宫的情况和现代企业大有不同,这也是她制作宫廷版资产负债表时头疼的问题。
后来她想明白了,宫中珍宝无法用银钱衡量价值,没有可靠的公允价值,但其实这些宝物也根本不会流入市面用来换钱,无非是用来赏赐,所以根本无需计价。
“这些珍宝,无法计价,也无需计价,只要单独登记造册,记录清楚来源和去处即可。这三张报表的作用是为了衡量宫中用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