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九没有搭话。他对梓霖没兴趣,也不关心其厢房内有没有暗格。
不过,公输鱼对此可是感兴趣极了,自顾地陷入了思量中:
她连番设局,将虚实真假、连蒙带唬、半骗半诈、威逼色诱,各种的下三滥手法花式捆绑、滚动使用,终于挖出了隐在暗处、处处针对世子的梓霖,但是显然,梓霖一心只想杀世子为兄报仇,并不知晓当初梓归之死的实情,对她的调查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线索。不过,梓霖厢房里的那个暗格,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公输鱼有一种感觉,不清晰,却是隐隐地存在,恍若哪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然,四顾、回眸,皆不见其影……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似的骚动。
还没等公输鱼回转过神思来,“急先锋”湛澄便已经跳将了进来,咋咋呼呼地嚷嚷道:“公输鱼!公输鱼!出大事了!”
公输鱼赶紧起身相迎:“湛澄兄莫急,你且细说,出何大事了?”
“原来、原来咱们一直认识的那个仓临是冒牌的!不只是冒牌的,竟还是个姑娘!不只是个普通姑娘,竟还是梓归的胞妹梓霖!她女扮男装,假冒仓临,隐在国子寺里,就是为了对世子不利,给她长兄梓归报仇!她……”
公输鱼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大眼睛,等不及湛澄将这番层层递进的“惊天发现”一一罗列完,因为这些她都已经知晓了,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湛澄兄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我当然知晓了。不只是我知晓,现在全寺的人都知晓了。那梓霖假冒仓临,将真正的仓临囚禁在自己厢房中的暗格里。就在方才,真仓临逃了出来,被寺中护卫们所救……”
公输鱼一诧,忙问:“梓霖呢?”
“梓霖,被押到博士祭酒的园子里了,正欲公审呢。鹿鸣他们已经赶过去了,叫我来寻你一同前往。看在梓归的旧面上,咱们好歹帮一帮梓霖……哎?人呢?哎!公输鱼,你等等我……”
这回,公输鱼竟是比湛澄还要急性子,不等他说完,就跑了出去。
随着梓霖的浮出水面,关于梓归之死的调查,算是有了一些进展。可如何会这么巧,刚挖出梓霖,梓霖便马上出事?这个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霍然打乱了公输鱼的调查节奏。遂,公输鱼必须赶紧去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的湛澄紧随公输鱼之后,也追了出去。
一直在旁边闭目打坐的班九,慢慢睁开了眼睛。流云掠日,照在他孤冷静默的雪颜上,忽明忽暗。
==============================
公输鱼一路飞奔,直朝博士祭酒的园子,齐贤厅。
她跑进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在湛澄的帮助下,他们费了不小的劲儿方才挤到了最里面。
但见梓霖跪在地上,不动也不言,像是被人点了穴,可细看其神情,略显呆滞,仿佛三魂没了七魄,俨然已是一副空壳。
公输鱼眉头一皱:莫不是中了毒,还是,被人打散了心智?何人出手如此恶毒?
她想上前去细看一下梓霖的异常情况,奈何梓霖两侧有护卫守着,不只是国子寺里的护卫,竟连世子护卫濮阳等人也在,众目睽睽下,想要不惹人怀疑地接近梓霖,几乎不可能。
博士祭酒向辰子鞠风而立,微微合目,一手抱着膀子,一手执脂玉滚碾着面颊,细细聆听着苦主讲述。
而那个正在“痛诉苦难史”的苦主,正是被梓霖假冒其身份并囚禁于厢房暗格里的,仓临!
公输鱼稍稍眯眼,盯着这个仓临——之前她曾想过,仓临可能只是梓霖凭空捏造出来的,但查阅了学子档案,再加上从世子那边打听来的消息,都证实了仓临做世子的跟班已是一年有余,而梓归之死发生于半年前,梓霖为报仇假冒仓临也只会是近半年的事,故,仓临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梓霖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世子的眼睛,成功假冒作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呢?
现在,答案有了:仓临的容貌与梓霖一模一样!
公输鱼还没理出个头绪,忽听一声呵斥从天而降,两名蒙面人自墙头跃下,举刀持剑,直冲伏于向辰子脚边的仓临!
公输鱼认得出,他们是梓霖的手下。
一众护卫们慌忙跳至向辰子和仓临身前,去抵挡蒙面人的突袭。
刀剑恍兮纷然,掠云挟风,旋起周遭花木盘颤,拂乱众人发髻衣衫,惊出叫喊声一片。
趁着护卫们忙着御敌、疏于看守,公输鱼穿过人群,走针飞梭、快若无形,闪瞬间便到了梓霖身边。
湛澄立刻跳出来裹乱,故意遮挡护卫们的视线,协助公输鱼行事。
公输鱼一把拉住梓霖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走!”
不料,梓霖根本不动,也无任何回应与她,只是僵直地跪在那里。而公输鱼握在梓霖手腕处的指尖所感知到的脉象,更是令公输鱼不由地一颤。
公输鱼当机立断,不再强行拉梓霖离开,而是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梓霖口中。
“啊!”人群里的尖叫声响起。
公输鱼侧目去看:濮阳挥舞着弯月刀,于纷扰的空气里划出了两撇冷峻的弯月清辉弧,唯见尘尽光生,斑斓骤现。
在一片尖叫声中,两名蒙面人应声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成了两具再也动不了的尸体。
公输鱼半张着嘴巴、半抬着手臂,一个意欲阻止却没能来得及的动作,也定格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