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缓过神儿来的谈傲,被濮阳等人搀扶着,缓缓地朝着厢房走去。
公输鱼眉心微拧,思量着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跟谈傲说些什么:
毕竟,这次是她与成玦合作钓鱼,利用谈傲做了饵。只是,这个最终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她没想到,多年前定西公府做下的罪孽,如今竟被人清算到了谈傲的头上。对谈傲来说,这究竟是轮回报应,还是无妄之灾?这份在漫长岁月中被血与火涤荡过的沉重,是不是应该由谈傲来承担?谈傲又能不能承担得起……
还未及思量清楚,募地,淡蓝色雪光一闪,班九落到了她身边。
“回去。”
闻声,公输鱼恍然收神,抬头看着班九:
猫兄一早便于思贤园后院蹲守,抓了假仓临,之后又一直在房顶上为她戍卫,许是累了。是啊,经历了这一番,谁又会不累呢?身子累,心更累。
好,那便回去,休息。给点时间,让每个人都静一静、想一想,也好……
遂,公输鱼最后又看了一眼谈傲,终也是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跟着班九一起,离开了思贤园。
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了,很快,熙攘热闹了整个上午的思贤园里,就只剩下了花木无声地慢摇着,摇出一地的日影斑驳,却也遮不住那殷红的血迹,和那满园拾不起的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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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鱼病假的第七日。
这件险些搅乱了整个永成王朝的“九名学子被剜心”惨案,已经真相大白了,凶徒也已经认罪并身亡,然,整件案子的始末枝节还需再行细细梳理,相关的人证物证也都还需再行整理核对,故,国子寺依然没有解封,寺内的大理寺未退,寺外的守备军也没撤,正式宣布结案之前,寺中众人照旧是言行受限、不能随意走动。
其实,在一切恢复正常之前,有这么一点相对安宁的时间和空间,让刚刚经历过“大劫”的人们可以稍稍沉淀一下情绪、平定一下心神,也是必要的。
午食过后。
公输鱼刚刚回到厢房,便迎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她扬着眉角看了看面前的四名彪形大汉,戏言道:“哎,这戒严令尚未解除,你们怎么就敢违令四处乱跑呀?不怕被祭酒抓住罚钱哪?哦,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们定西公府可不差钱……”
濮阳黑着一张脸,并不与公输鱼玩笑,习惯性地盛气凌人道:“世子一早出门,半日未归,可在你处?”
公输鱼盈盈一笑:“呵,你们家世子不见了,就来找我要人啊?我可没与你们定西公府签订什么‘照看世子’的契约呀。”
听出了公输鱼语气里的不满,濮阳这才记起,眼前这位爷可是从不买权势的账,再加上,昨日还是这位爷出手挡下了假仓临的匕首救下了世子性命,即便之前有不少误会也当化解了,于是,他收了收目空且傲慢的神色,施了一礼,道:“世子昨晚彻夜未眠,今日一早便出了园子,且不许我等跟随,若鱼公子见过世子,还请告知。”
看着面前这个刻板固执、一本正经、且一直与她不对付的世子护卫首领,终于肯放下芥蒂了,公输鱼自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遂不再与他多做计较,点了点头,正经答道:“昨日假仓临之事,对世子确实打击不轻。他许是想一个人呆着清净清净,你们也无需太过紧张。这样吧,若见到他,我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就在公输鱼以为终于化解了濮阳对她的成见之时,不料,那木头一般的护卫首领又开口道:“假仓临是重创了世子,故而死不足惜,然鱼公子你为自保举发世子,同样也是打击了世子。若世子有事,你亦脱不了干系。”
丢下这硬邦邦的话,濮阳随即带人转身离去。
哎?你……公输鱼凸鼓着憋满了气的两腮,竟是无言以对,也只得自顾地吐了这口气。濮阳说的没错,说到打击谈傲,当然少不了她的功劳。不过,此刻她忧心的并不是谈傲会不会介怀她给的打击,因为她知道,谈傲肩上扛着的远非是打击那么简单。
这一关,谈傲没那么容易能过。
从最早的梓归惨死,到后来的梓霖冒充假仓临,再到假仓临被揭穿,这些事看上去,件件相关、环环相连,却又总是无法顺畅地关连起来,其间有太多的疑问尚未得到证实,可梓归早亡,梓霖中毒神志不清,假仓临也已毙命,现在,唯一还扛着真相、独自承担的,便只有谈傲一人了。
此刻,谈傲会在哪里呢……
“开始。”
嗯?听到说话声,公输鱼转头看了看立于旁边的班九,随即眸色猛地一亮,惊嚷道:“没错,‘开始’,就是开始,所有事情开始的地方,东跨院里的那间小厢房!传言中梓归被世子打死的地方。啊,猫兄,这也能被你想到!你午食吃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说完,公输鱼便忙不迭地蹿出了门去。
班九冷颜微垂静目,看了看旁边几案上摊开的那本《内功十法》,接着说刚刚没说完的话,“练功。”
——原来,班九说的是“开始练功。”这可是午食之前公输鱼答应过的今日午后的日程项目,不过很显然,早已被公输鱼忘干净了。
公输鱼说的没错,因为有了传闻中的“世子打死了梓归”,才有了梓霖的复仇、假仓临被囚,以及之后的诸多纠葛,一切的起始点,开始的地方,就在东跨院里的那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