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骄纵丫头根本不管身后这些官司,一个人霸占了整个货摊,一脸好奇地将摊子上那些脂粉盒子、养容药膏,一个个拿起,把玩嗅闻。
这些唇脂面药,加入了西域奇香,与中土的普通胭脂水粉大不相同;另外,用来盛装的木盒子,更是或圆或方,个个都精雕细琢着骏美的西域图腾,玲珑小巧、款式独特,确实不多见,让人拿起来就舍不得再放下。
骄纵丫头不知是挑花了眼,还是怎么着,拿起一个,放下,再拿一个,再放下;放也不规矩地放,任是随手一丢,有些竟是被她给丢得直接撒了。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货品,撒了还能再装回去。这些细腻的香粉蜜汁,撒了就化作香雾散了,而且每一盒都是不同的味道,若混在一起,可就全都没法再出售了。
见状,货摊子后面,负责打点照拂生意的一名男子,面露难色。
这男子一身的彩麻衣衫,戴毡帽、梳辫发,浓眉深目,络腮胡子,典型的西域人士。
“这位姑娘,莫要如此粗重,当轻慢些。”
本就是一句正常的提醒,不想,却惹得骄纵丫头不高兴了。
“你是何身份,竟敢说我粗重?!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骄纵丫头声线尖细而高亢,如猝了火的银鞭,猝不及防地抽打下来,抽得那嘈杂气流猛然凝顿了一下,瞬间便引起了周遭的注意。
熙熙攘攘的街口,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之人。于是,这个货摊,一下子就被众人给围了个密密实实。
都知道帝都的女人们舍得花银钱,那西域男子便是趁着节日期间帝都开放互市,远道而来赚些脂粉钱,自然不想招惹事端,遂,慌忙示弱服软、叠手施礼告罪。
“姑娘莫罪,我的中土话不太通,许是词穷,用得不妥当了。只是,这西域脂粉,乃是我随那驼队,风餐露宿,行数月,方才到帝都,换些小钱糊口,实为不易,还请姑娘轻慢拿放,勿撒才是。”
“我管你如何不易!尔等这类低下贱民,最喜说得自己苦凄凄,还不都是为了讨钱吗?本姑娘有的是钱!包下你这破摊子又能花几个钱?本姑娘乐意怎样拿放就怎样拿放!你当如何?!”
骄纵丫头诮眉斜睨,一脸的嚣张跋扈,言辞更是字字句句横槊硌人。这还不算,她更是猛地抓起一个雕绘着孤狼头图腾的脂粉盒子,将手往高处一伸,手指再故意一松,那脂粉盒子随即从她手中直线跌落。
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蛮横欺压,西域男子浓眉深蹙,却也并未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一只彩线云绣的翘头胡式快靴,从人群里伸出来,轻轻巧巧地接住了那个即将落入泥地的脂粉盒子。
靴尖再一抬,那脂粉盒子继而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众人的视线随着那脂粉盒子,先起,后落,再起,最后全都被收进了一名女子的手中。
这女子,除了脚上一双彩线胡靴外,衣衫也是花团锦簇、斑斓耀目,脖子上的项圈、手臂上的珠链、满头辫发上的珠钗丝绦,更是五颜六色、绚丽多姿。
橙红、鹅黄、粉绿、水蓝……像极了一道刚从天边截下来的彩虹。凡是你能想象到的颜色,在她身上几乎是都能找得到。
今日阳光黯哑,倒是这彩虹般的女子眼中的光芒明亮,再加上线条清朗的五官,以及棕蜜的健康肤色,刚好可以压得住那满身的炫目色彩。
彩虹女子将手里那个“命运多舛”的脂粉盒子,放回到了货摊子上,双手叉腰,往骄纵丫头身前一横,开口便斥:“哪里来的孟浪丫头,如此没羞没臊?瞧着我家男人长得俊俏好看,就敢当街调戏!你问过他婆娘我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底气十足,洪亮如山间钟鸣,话的内容更是足够霸气,也足够新奇。
“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英雄路见不平”的事,大家都见多了,可是这“孟浪丫头调戏良家妇男,婆娘出来营救”的西洋镜儿,还真真是头遭见。
遂,围观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骄纵丫头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在众人的笑声与指指点点中,脸色瞬间铁青如锅底:“臭婆娘!你知道死字如何写吗?胆敢这般与我说话!本姑娘可是……”
身后的婆子慌忙扯了骄纵丫头一把,阻止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看来,这骄纵丫头是大有来头,只是不便在大街上公然亮明身份……
这一番没来由的闹腾,堵住了整个十字街口,自然也就堵住了滕王的马车。护卫们本是要强行驱散人群开路的,却被滕王阻止了。
滕王先是掀起轿帘看了看环境,接着将纱帽下拉,半遮玉面,不声不响地下了马车,不张不扬地钻进人群里,饶有兴致地瞧热闹去了!
哎?公输鱼不由地蹇眉:规定的入宫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可这路程还未走过一半,某人竟还有心情停下来看热闹?该不是这会儿脑子又开始不正常了吧?
没办法。人家是王爷,既然人家要看,那身为“护卫”的鱼某人,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是陪着一起看了。
眼见已有四名护卫贴去了滕王身边暗中警戒,公输鱼便没有贴上去,而是找了个相对远些的位置,耐下心来,安安静静地瞧这场热闹——
被围观的正中心,
婆子虽然挡住了骄纵丫头亮明身份,却挡不住她继续发飙。
那骄纵丫头一把将身后的婆子推开,冲着彩虹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