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情愫,既是如何也理不清,便果断丢掉。公输鱼晃了晃脑袋,晃掉脑中的纠葛缠绕,走近前来,说道:“这可不是我想管你,是为了大局,不得不管。”
她这话颇有些输人不输阵的气势,也不知是要说给谁听,说完了,方才心安理得地蹲下身,将成玦扶起,让他靠坐在树干上,拉过他的胳膊,为他把脉。
当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腕脉时,刹那间的凉,令她惊心。
——正常人体,温度怎会这么低?就算是冷血的蛇,也不该这般寒凉。看来是真的“重病”发了!
公输鱼不敢再迟疑,背起成玦便走,竟是忘却了自己的腰痛。这猛地一抬脚,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为了缓解腰痛,公输鱼只得旋出指间利刃、斩落几根柏枝,拿在手里,三两下削磨拼插出一个护甲,卡在腰封处,继而又折了一些荆条,将她与成玦的身子固定在一起,以此帮助自己一个人支撑她与成玦两个人的体重。
装备齐全后,公输鱼就这般背着成玦,开始在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成玦趴在公输鱼的背上,悠悠慢慢地呼出微弱的气息,伴着特有的温雅清香,喷撒在公输鱼的耳旁,如南国熏风轻拂,揉出万千心结,再一一熨平撇去,只勾出倏倏的痒。
而他软软湿湿的唇,更是随着道路的深浅起伏,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公输鱼的侧颈,那每一道唇褶里似乎都藏着细腻的笑容、馨绵的耳语,所到之处,如撩如灼,若星火微闪,四季的花皆在那一刻盛绽。
——真想不到,你这美男蛇,即便是在昏迷着,还是一样不忘记魅惑人哈。
公输鱼被撩蹭得直觉体内如着了火一般,身上的湿衣服都能自行烘干了,奈何,背上却是压着一块无论如何也暖不热的寒冰。如此内热外冷,夹击着她哪哪都疼的身子,每走一步,都像是翻越一座高山般辛苦。
她不由地开始想念起了班九。
——猫兄,此刻你在做什么呢?多半是趴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大觉吧。夜雨叩檐,最当安眠。何等的享受。你可知,我现在有多惨呀?
接着,她竟也开始想起了谈傲。
——臭屁世子,你有没有又做出什么奇葩的滋补汤啊,真想喝上一口呀。小爷我都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还得干这倒霉的力气活儿。
若是跟班九,或者谈傲在一起,定是公输鱼欺负着他们,趴在他们背上,舒舒服服地让他们背着走。
而此刻,跟成玦在一起,却是她公输鱼被欺负着成了驮人的牛马,不得不负重前行。
莫不是一物降一物?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端的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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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是越来越大了。
如苇如席的雨幕中,飘摇不稳的烛火几乎全被夜色吞噬了,青瓦金殿皆失了颜色,四下里更是阒无声响,此刻全然不像是在皇宫里,倒是更像在某处被水雾半遮半掩的深山密林中。
因能见度极低,公输鱼背着成玦,仅凭着对那舆图的记忆,摸索着沿小径前行。
正走着,忽地,数十步开外的一个转弯处,赫然拐出一队披着蓑衣的巡逻侍卫!
这本就是舆图上一条极不起眼的小路,按照正常的宫防部署,这队巡逻的侍卫根本不应该于此时出现于此处。
难道是因了方才降麟宫门前所发生的事,常侍军加强加密了巡逻?还是说,因了这会子雨太大,侍卫们私自寻了近路走,赶着回班房?
原因无从追寻,然,侍卫们迎头出现却是事实。
要如何处理?
自己腰伤不便,还背着一个人,与一队彪悍的常侍军侍卫正面对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那也便只能是趁着夜黑雨大视线不佳,在侍卫们发现她之前,赶紧躲了。
从发现危险,到惊诧犹疑,再到计划决断,直至开始行动,这一系列的反应全部加起来,公输鱼在额前的一颗雨珠未及滴落于地的时间内,便完成了。
她抬手飞射出墨斗线,借力拉着自己,飞速跃至旁边柏树丛里的一座假山后面。
然,跃起的刹那,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背上那人的“实力”,真真是如千斤坠一般,险些将她的墨斗线坠断,幸而她反应够快,及时一脚点在古柏树干上,多借了一分力,方才稳稳地落到了假山后面。
可也正是因了她这一脚,使得那棵参天古柏树微微一颤。
正值风急雨骤,树木花草本都在摇晃,这多出的微微一颤,理应是不会被注意到才对,奈何,正走过来的这一队侍卫中间,竟有一位顶级高手,常侍军军首,湛清!
原来,这并不是一队普通的巡逻侍卫,而是刚刚护送皇帝返回了寝殿的湛清,得了新的圣令,带领着一队精锐,前去滟鹂宫做“彻底清理”,刚好路过此处。
古柏树于正常摇晃中多出的这微微一颤,终是与四周花木摇晃的节奏不同。便是这点细微到几乎不可察的不同,引起了湛清的警觉。
适才,鹂妃那般离奇地惨死于寝宫之外,实在太过诡异。他戍卫宫防多年,素有铜墙铁壁之称,何曾发生过这等异事?此番虽是皇帝下了令要全面封锁消息,故而此事不会被张扬,也不会对他多作惩处,但姚丘的一番冷嘲热讽,却是让他于圣驾前颜面尽失。不将此事查清,他无法向皇帝交代,也无法向自己交代。故,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