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手里把玩着那枚小竹片,坐回到床榻上,进一步解释道,“就是刚刚你提醒我的那一个字‘躲’。滕王即将于朝中掀起大风浪,我们若不想被波及,便是要如你所言,只能躲。原本,我欲借晋王过桥入朝堂。现在看来,成玦的这场大风浪定不会放过晋王。我还是先不要着急确立阵营,且看这场风浪过后,谁输谁赢,朝堂又将会是怎样的新格局,再做打算吧……”
班九安静地站在那里,似是在认真聆听,又似根本没在听。
公输鱼一边说话,一边以膝支肘,手掌托腮,昂头看着班九,像是在看一件赏心悦目的工艺品:精致若雕的五官,带着微微凉的清秀之气。两日未见,猫兄还是这般出尘若仙。虽是在夏日,然,炽烈的阳光与浮躁的温热之气,游荡至他身周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降温沉凝下来。
待公输鱼一番喋喋过后,班九忽地没前没后、毫不搭干地开口问道:“谁伤的你?”
嗯?伤……公输鱼反应了一会儿,方才想起,哦对,自己确实是受伤了,在对付鹂妃的时候,为了启动怀里的傀儡娃娃“老二”,不得不自行扭动脖颈,从而被鹂妃的短匕划伤了颈侧。
她当然不会告诉班九她是为了启用老二才受的伤,否则,老二一定逃不脱其“前辈”初代傀儡娃娃那般被班九一指化灰的悲惨命运。
“哦,昨日诸番奔波,许是不小心被树枝、毒藤给划的,一点小伤,不打紧,你不问,我都忘了,嘿嘿……”这倒是实话,她真的把这伤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哎猫兄,可是你给我解了这伤口里的毒呀?”
“伤口无毒。”
班九答得淡定,公输鱼却听得不淡定了。
无毒?!
昨日被鹂妃以短匕抵颈的时候,她明明嗅出了刀尖是被抹了毒的。只是生死关头,没得选择,不得不冒险一搏。被带毒与不带毒的刀划伤,感觉完全不同,她曾受过特殊训练,对天下之毒均不陌生,又怎会分辨不出?
公输鱼赶忙跳下床榻,跑到几案边,拽过铜镜来照,但见自己颈侧那道划痕,已然开始愈合,只是还有些微微泛红,实实是无毒之相。
——不是猫兄给我解的毒,那这毒是怎么解的?还能是自行化了不成?
公输鱼放下铜镜,微微拧眉,越想越觉得奇怪。
昨夜被那带毒的短匕划伤后,她先是自行封住了颈部穴位,阻止那毒扩散入体,继而一直计算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之后的所有事、返回国子寺。
可不知为何,回来以后她竟是把要先解毒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不,细想想,似乎并不是回到国子寺之后才忘的,而是在路上,在那地下甬道里,走着走着,她就把自己需要解毒以及受伤的事都给忘了。
按说,那带毒的伤口一直都在隐隐地疼,是不可能被如此干净地忘却的,究竟是何时开始不疼的呢?
问谁?问自己,不知;那便只能是问当时与她在一起的人了。
而从她受伤后直至返回到国子寺,这一路上,她就只接触过一个人——成玦。
难道是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怎么可能。他一直趴在我背上,即便是在假装昏迷,也并无任何动作,除了……
公输鱼不自觉地抬手,以纤细的手指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侧颈,“倏”的一下,似有一股电流穿过,瞬间将她带回到了昨夜甬道里的那时那刻:
她背着成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成玦趴在她肩上,便是应着脚底那般起伏不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侧颈。那湿湿软软的触感,如熏风轻拂,来来回回,裹挟私语,勾出酥痒,应是他的唇吧……
莫不是?他在用他的唇……才不是!!
公输鱼赶紧挥了挥手臂,干脆利落地挥散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怕臆想,只当是自己曾中西域迷香的后遗症,还没彻底清醒方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要她相信那条总在耍她、害她、利用她的美男蛇会那么好心帮她解毒,还是用那种奇葩、诡异、令人想到就臊红脸的方法,她宁愿相信脖颈伤口里的毒是因为见了鬼自行散去的……
看着公输鱼突然跳下床,又是照镜子、又是摇脑袋、又是挥手臂,这一连串怪异的举动,班九用淡漠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盯向她。
公输鱼赶紧收了那些多余的动作和表情,故作镇定地傻笑,以此冲淡自己脸上写着的那两个绯红大字:可疑。
同时,她眼珠一转,马上岔开话题,想点子支走班九,道:“哎,猫兄你听,好像是世子在外面嚷嚷呢,你快去瞧瞧他又在撒什么疯?哎对了,若是他带了好汤来,就先把汤留下,再把他丢出去,刚好咱们还没吃朝食呢,嘿嘿……”
听到“世子”二字,班九如霜雪的眉宇间明显略过一丝厌恶,就像是傲气高冷的猫对呆傻萌蠢的狗的那种天生的不屑与嫌弃,遂,他立即转身走出了厢房,去处理之。
公输鱼长舒了口气:看来这两天,谈傲可是没少烦着猫兄呢……
打发了班九,公输鱼想要回到床榻上再赖一会儿,可是刚一抬脚就踢到了谁随便丢弃的什么东西,险些被绊了一下,低头看,竟是她昨夜用来支撑后腰以方便背成玦的护甲木。
她捡起来看了看,思路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成玦身上,种种与之相关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再次闪现:清艳绝华的邪魅之笑,满身是血的疯狂之举,阴微诡谲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