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抬目看了看捧着手串的公输鱼那一脸的“可怜巴巴”相,顿了顿,便伸手接过了那手串。
见不离终于肯收她的礼物了,公输鱼笑得毫不遮掩。她知道,这把“神器”,彻底属于她了——凡大才者,必先要压之、欺之,令其惧你、服你,再敬之、惜之,令其不烦你、不恶你,方才可算是真正的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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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不离,走出了养士居,公输鱼一路低眉浅行,思虑不停——
现在已经知道了,拂念与那三具尸体,以及其背后的柳叶门,就是隐于国安庙里的第三只鬼。可真正动手杀那三人的第二只鬼和一直在制造事端的第一只鬼,又是何来头呢?
还有,先是以监管工部修缮为理由,再以为母亲奉盂兰盆供为借口,两次出现在国安庙里的那条美男蛇成玦,此次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成玦说要玩“捉鬼游戏”,便把暗道里的尸体抛了出来,一下就钓出了国安庙里的第三只鬼拂念。这是成玦的意图,还是引我们发现尸体的那黑影、也就是国安庙里的第一只鬼的意图?成玦会甘愿被那第一只鬼利用助其抛尸吗?还是说,他与第一只鬼是有默契的……
月升至天中,已近正圆,麟麟青辉漫透天地。树影,房影,风影,皆浮于其间,虚虚实实,亦真亦幻。
街道上空空荡荡,那些法师座与施孤台附近,零零散散飘洒着一些纸钱,更现森冷。街道两侧的屋舍楼阁打下来的黑影里,因为空,反倒生出一股满的错觉,似有些唯在暗中才能存活之物,正踽踽窥视着、耐心等待着。
一股幽风忽地旋起,裹夹起满地的纸钱与悲戚,如诉如泣,扑面袭来。
公输鱼不得不停下脚步,闭目、举袖、遮挡。
“嗖!”
一个轻微的声音,夹杂在这股夜风里,却又剥离于这股夜风之外,突兀着、尖刻着,穿身而过,萦纡耳侧。
公输鱼立即睁眼环顾去寻那声音,就见一黑色身形于左上方屋檐处,一闪即逝!
——呵!果然是中元节快到了哈,到处都是鬼。庙里有,庙外也有。且抓了你这只!
公输鱼立即抬手射出墨斗线,攀檐而起,跃上屋脊,警觉四察。夜风猎猎,唯有翻动她衣袂的声音。
忽地,前方相距数丈之地,那黑色身形再现,快得像闪,轻得似气,仿佛并非实物,只是流云掠月刹那间照于人间的影。
以腿脚逐影定是不行的,那便也只能用飞的了。
不及细细思量,公输鱼即刻打开了背后的机甲鸢。橼木扣合拼接,呼呼有声;巨翅瞬间伸展,旋动气流。她便跃至天中,御甲而飞,朝着那诡异之影,直线追击。
远远看去,白衣少年,如翼在身。一黛长天无际,任君翱翔翻飞。身后划出的气流,如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抚过圆月的脸庞,成为了夜空中最美的一道光弧。
那银白色的弧,追着那青黑色的影,眨眼间便已飞出了数条街道、数个坊区。
最终,那黑色身形在一处屋脊之上略一停顿,眨眼便又不见了。
公输鱼紧随其后,收了机甲鸢,落于那处屋脊上,还未及站稳脚跟,就听身后呼啸有声!
她没有回身,顺势一个前滚翻,躲过了起于身后的杀招。
而那黑色身形却是并不给她喘息之机,一招紧跟一招,招招狠厉刁钻。
仅仅数招过,公输鱼便备感吃力,因为对方出招速度极快、角度极奇,真真如鬼影一般,无处不在,完全无法预料其下一招会从何处伸出,她只能凭借高卓敏锐的反应力去闪去躲,如此一直在被压着打,防守已是勉勉强强,根本就毫无还手的机会。
终于,瞅准了一个回防的空档,公输鱼以脚尖轻点屋脊,于空中侧翻的同时,启动袖底沉香木盒,射出了五颗木珠。
——这可是经过羽隹兄相助改良后的最新版机巧暗器,结合了公输家与墨家的功力,一直都还没有机会使用过,今天,就拿你来试试!接着!
五颗木珠,同时发出,沿着完全不同的轨迹前行。一般人能躲过其中一颗已是不简单,若想同时避开五颗,根本就是不可能。
接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在公输鱼瞪圆了的眼睛里,映照了出来——
那黑色身形,旋转若影,而那影中伸出的十根手指,更似万点游丝,时而凝作有形,时而散作虚无。光影闪烁间,游丝盘绕,与木珠齐飞,像是木珠在推着手指退,又像是手指在引着木珠进,始终保持着同速。蓦地一转,那手指便捏住了木珠,如火中取栗,又如水中拈花,快而轻,毫无震颤。
五颗木珠就这么一颗接着一颗,全都轻轻巧巧地落入了那黑色身形的手中,竟是一颗也没有被引爆!
——这怎么可能?!
公输鱼倒吸一口冷气,完全被惊呆了。
可那黑色身形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突破人类极限、碾碎他人认知的了不起之事,依旧是不停不歇地继续出招。
须臾间,影落风起,一掌就横劈了过来,直朝公输鱼面门!
而此刻,认知观碎了一地的公输鱼,却还在呆滞中没有回过神来!
眼看着那狠戾一掌就要劈到公输鱼头上了,“嚓!”一道浑厚的真气带着幽幽的淡蓝之光,从侧面飞来,几乎是紧贴着公输鱼的前额,挡下了那狠戾的黑色掌风!
紧跟着,淡蓝色雪影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