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夜,围着帝都绕了一个大圈儿,最后,公输鱼又回到了国安庙里。
厢房的屋顶上。
公输鱼端着酒壶,闲闲散坐,旁边,自然少不了她家猫兄。
她呷了口酒,乘着檐顶凉风,细细理着略显凌乱的思绪:
不离莫名失踪,并在养士居里留下了几条散碎线索,将这些线索拼合在一起,指向的便是醉云轩隔壁的那处宅子,但是经过刚刚的一番探查,那里并没有不离曾经去过的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不离留给公输鱼的,并不是他的去向。
那又会是什么呢?
先来看那场所谓的“醉云轩遭劫”事件。
结合京兆府的案卷记录以及养士居掌柜的转述,大致可以推演出那起事件的始末:
当晚,有一伙不明身份、不明目的的贼人闯入了醉云轩,一番打砸,并没有真的抢走什么,看上去倒是更像在搜寻什么。
醉云轩老板娘将遭劫事件报了京兆府,同时还上报了自己的一个发现,那就是在她家遭劫之后,原本暂居在隔壁的一家四口也跟着不见了,似乎案件并不简单。
可京兆府在调查后却说,醉云轩遭劫只是流寇随机作案,无从查起,而隔壁邻居也只是正常搬迁,并无异样,更是与抢劫事件无所关联。
这件事感觉有点怪,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怪。留下的问题倒是不少。那伙贼人是谁?他们闯入醉云轩是要找寻什么?隔壁的一家四口又为何会在“醉云轩遭劫”事件发生的同时突然“搬迁”?京兆府的一番托词是单纯地办事不利,还是在刻意帮谁隐瞒什么?
竟都是些没有头绪、无从理起的问题。那就不妨回到问题的根本:不离是个严谨之人,言行素来有章可循,断不会无缘无故做些无谓之事,他留线索让公输鱼注意这些是为何故?想必,这些事,是需要公输鱼知晓的,或者说,是公输鱼想要知晓的。那么,公输鱼一直以来都想知晓的是何事?答案呼之欲出——她要不离帮忙追查的,西域夫妻和射霓的下落!
有了这个结论,再返回带入“醉云轩遭劫”事件本身,便可以反向推演得出:
在京兆府的案卷记录中,醉云轩老板娘所说的那可疑的“一家四口”中,儿子、儿媳、女儿,就是西域夫妻和射霓,至于那“老母亲”的身份,暂时不明。而砸了醉云轩的那帮“贼人”,就是在明面上声称“射霓已经安然归家”,暗地里却从未停止秘密寻找的射府家仆。
至于当晚的“抢劫”事件,应该是射府家仆们查到了消息,知晓了射霓的下落就在醉云轩附近,便连夜突袭,却是不知何故被人误导了,错入了醉云轩。这便是养士居掌柜转述“醉云轩遭劫”事件时所说的“突然就闯入了一伙贼人,好一番搜查打砸,也不知是在寻什么”。
等射府家仆们发现寻错了地方,再转去隔壁时,隔壁早已是人去楼空,一家四口都不见了。这便是醉云轩老板娘怀疑邻居时说的“她家一遭劫,他们也不见了,还不是与贼人一伙的,估计搬到她家隔壁就是为踩点儿,准备下手”。
这也能够解释为何京兆府要以“流寇随机作案、邻居无疑”等托词来敷衍醉云轩老板娘、草草结案了,在寻找射霓之事上,京兆府本就是与射府一气的,自是要为砸了醉云轩的射府家仆们作掩护。
反向推演验证了公输鱼的结论,而她与班九前往醉云轩隔壁那座宅子所进行的实地勘察,则是得到了实质性证据。
一到那里,公输鱼立刻就发现了暗中藏匿的射府家仆。他们在“抢劫醉云轩”当晚被人误导,与苦寻多日的射霓擦肩错失,怎会再轻易放过此处?必是要紧盯着的。
于是,公输鱼让班九将射府家仆们引开,自己溜进了那宅子。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公输鱼没有想到的:宅子里竟还另有埋伏之人!
那些使长矛的人,出手狠厉、招招要人性命,且相互间的配合得当,也没有轻易上当被班九引开,显然是懂得一些战略战术,断不会是普通的射府家仆。
公输鱼觉得,他们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中之人。所以,她才会在他们的尸体上翻找,想看看有没有军牌之类的东西,然又毫无发现。
这些军中之人会是哪一路兵马呢?
目前,定远将军射骞还在奉旨于岭南剿匪,他的兵马不可能赶得回来。那么,便只能是,现在帝都,手中有兵,且与射骞交好的人了——湘王成瑜的兵马。
定远将军射骞一直都是湘王在军中最得力的支持,如今射骞的女儿遭人绑架,湘王自然是要出力相助的。
不过,既然他们是来相助的,就不会是误导射府家仆找错了地方误砸了醉云轩的那一路人马,那么,当晚误导射府家仆的人马又是谁呢?
这就要看这场好戏里少了本该有的谁了。谁最爱凑热闹、摆乌龙?谁对湘王恨之入骨、处处针对?谁一直在寻找西域夫妻和射霓的下落?
滕王成玦。没错,就是这条阴险之蛇。
自从西域夫妻挟射霓失踪以后,这几路人马都在不停地寻找,他们相互间的关注、监视自是不会少,有一方发现端倪,其他几方必会作出相应反应,故,他们于那晚在醉云轩附近“狭路相逢”。狡猾的成玦顺手设计“误导”,便有了射府家仆“抢劫”醉云轩的乌龙事件,而成玦则是趁了这个时间差,将一墙之隔的西域夫妻和射霓给“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