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成玦失神之时,忽地,也不知影较联想到了什么,竟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成玦的脸颊。
成玦惶然回神,先是一诧,继而满脸嫌弃地躲开,“哎,本王这张脸可是真的,如假包换。”
影较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既然鹂妃的脸是假的,那么现在我宣布,主子,您又是整个帝都最好看的人了。嘿嘿!”
成玦咂摸了一下这话,着实品不出夸奖的味道:“你居然拿本王与那假面作比”,不对,问题好像不在这儿,“你居然拿本王与女子作比”,问题好像也不再这儿,呃……算了,反正与影较这种脑回路异常的二百五也是掰扯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遂,成玦干脆转回头,不再理会那个还在傻呵呵笑着盯着他瞧个没完的影较。
宫门边,姚丘已将宫人们都遣了去,只留下了湛清和一队常侍军。
常侍军将尸体放了下来。
皇帝亲自上前细看,那确实是他心爱的鹂妃,因为有药物和水晶棺密封,身形骨相都没变,尤其是心口处那个致其死亡的大窟窿,断是假不了,可面皮又实实是脱落了,如此便只能说明,这个鹂妃从入宫那日起,便是顶着一张假面皮。
皇帝以为的这个全无心机、全无所图、不涉及政治的天然的绝世异域美人,原来竟是一个顶着假面具的敌国谍者、死囚、娼妇!
还记得当初敌国谍者案爆发时,皇帝还曾在心里半同情半嘲笑过一直被蒙在鼓里戴了大绿帽被整个帝都戳脊梁骨的凤修,万没想到,此刻竟是自己接了盘,成为了全天下的大笑话。
今日这个中元节,皇帝已经在国安庙里吃了一个大大的不能公开的哑巴亏,几乎吓掉了半条命,如何能料,这刚一回来,在宫门口就有这么一个惊喜在等着——更大的更不能公开的哑巴亏!实实气掉了他另外半条命。
眼前一黑,皇帝险些晕倒。
“陛下!保重龙体呀……”姚丘一把将皇帝扶住了。
皇帝紧抓着姚丘的手臂,眼睛里冒着阴狠的怒火,不能自控地直将姚丘的手臂捏得咯咯响。
姚丘疼得直冒冷汗,也只能咬牙忍着。
直到皇帝回过神来,方才松了手,冷冷地问了一句:“凤修何在?”
姚丘忙回禀:“回陛下,刑部尚书凤大人巡查典狱,此刻并不在帝都。”
皇帝一怔,因气急攻心,他只想着这是凤修府上的二姨娘,便第一时间想让凤修来看一看,竟是忘了凤修出外差已离开帝都多日,想必此事也不会与凤修有关。皇帝定了定神,终于想到了什么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此妖女,何人送进来的?”
世人皆知这个艳冠天下的异域美女是向辰子进献给皇帝的,为此,向辰子还被耿直的文官们骂了好一阵子,说其进献妖妃迷惑皇帝、祸乱宫闱,但世人不知的是,向辰子可是与皇帝说得很清楚,此女乃是湘王亲自从滇南国带回来送给皇帝的,算是为“城门楼坍塌牵出的工部贪渎案”惹皇帝生气而道歉,只为了避人口实,方才以向辰子的名义进献。
这事,皇帝和姚丘都是知晓的。
姚丘放下几乎被捏断了的手臂,颤颤回道:“回陛下,是,是湘王殿下。”
“湘王!”皇帝咬牙切齿,蹇眉立目,眸中闪过一道阴嗖嗖的光。
远处的角楼顶。
成玦负手而立,任凭悠悠西南风撩动着他的衣摆,阴沉如旧的天色聚于他的眼眸中折合出几线光影明灭,浅淡苍白的唇上交错着薄情寡义的纹,微微启合,重复了一下他刚刚看到的皇帝的口型:“湘王。”
是的,湘王。宫门前的这幕精彩好戏,是成玦送给皇帝的,更是送给湘王的。
成玦一早就在虞姜的帮助下,于鹂妃身上种下了西域尸蛊,天贶节那日,再借公输鱼的手,改造宫中灯翕、杀鹂妃、引尸散蛊,以此将特定的幻象展示给皇帝看,令皇帝从惊惧到敬畏,不得不正视曾对前太子成璋和其母端妃的亏欠,为日后的平冤做必要的铺垫。
事后,皇帝并没有将鹂妃的死讯公开。成玦着人密查,获悉了滟鹂宫里的隐秘,趁着前几日在宫中值夜的机会,顺手便又做下了今日的宫门之局,旨在皇帝于国安庙里受惊受挫最为狼狈之时再给他最为狠厉、羞耻的一击,亦如此刻,让皇帝羞恼愤怒,顺理成章地就会把一切怨怼愤恨全都归咎于向他献鹂妃之人,湘王。
而湘王向皇帝进献鹂妃这个局更是成玦一早就做好了的。在工部贪渎案之后,湘王遭皇帝冷落,急于向皇帝讨好。成玦的老师向辰子,表面上是湘王的谋臣,便趁了那个时机设计让湘王得了鹂妃,再暗示其可以此向皇帝示好,湘王自是不疑,自以为聪明地拜请向辰子将鹂妃献与皇帝,还千叮万嘱一定要向辰子跟皇帝说明此美人是他亲自寻来进献的。
皇帝得了鹂妃之后,果然欢喜,面对湘王也有了好脸色。湘王复得盛宠,暗自雀跃,却是发现,入宫后的鹂妃并不听令与他,甚至还时时与其亲姨母盛贵妃争宠,尤其是天贶节争抢代行皇后礼一事,湘王甚是恼火,巴不得鹂妃立刻便死,万没想到,如今鹂妃真的死了,却是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直接一把就将湘王拉至了万劫不复。
以往,不管湘王再怎么恣意妄为、贪渎暴戾、甚至是杀人放火,皇帝都能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不同,他用一个敌国谍者、娼妓、死囚、臣子家里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