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着急嘛,我还没说完呢。厉害的在后面呢。”成玦又咂了口酒,坐正了身子,像是在宣布什么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一般,“原本,我是没有个人愿望,不过,就在不久前,我忽地遇上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成玦顿了一下,似在酝酿什么,又似在等着公输鱼追问。
公输鱼便闲散地搭了一句:“遇上了一个什么人呀?”
“一个能与我心灵相通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成玦的眼睛盯着公输鱼,眸中熠熠闪光。
公输鱼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没敢再继续搭话。
成玦也没再继续盯着公输鱼,而是微微抬头望向夜空,唇边始终呷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遇上这个人之前,我从未为自己打算过什么,遇上这个人之后,不由地就开始有了打算,也便有了一个个人愿望。我想,与此人一起信步走遍这大好山河,选一处绝美的世外山林,修上一处园子,种下一片月季,每日于月季田边,晒晒太阳、喝喝闲酒、聊聊闲话。若能实现,余生足矣……”
公输鱼侧目,看着成玦言说这“宏伟”愿望时那一脸的满足样,忍不住心下也跟着漾了起来,笑容便也不自觉地爬上了面颊。
“哎,小木匠,你跟着傻笑什么呢?”
“呃?哦,难得殿下余生有托,寻到了归处,我这是在为你高兴呢。”
“嘁!那你觉得,我这归处,可好呀?”
公输鱼点了点头:“自然是好。平生奔苦为谁忙,登顶问天又如何?终是少不了于那修罗场里杀进杀出,输了便不得善终,赢了便孤绝无依。刀光剑影过后,若还能有命,寻一心灵相通之人共同归隐,把这般闲适安逸、懒散随性的日子过上个三两年,此生也算是值了。”
公输鱼说这话的时候,成玦便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享受着这份自己的心里话从另一个人嘴巴里说出却是半分不差的美妙感觉。
“既然你也觉得好,那你可愿也来呀?”
此话,成玦问得突然,直问得公输鱼一愣。她惶然看着成玦嗪笑的面容隐隐夹着期待,就感觉好似心底的某根弦被谁拨弄了一下。
成玦先说自己的个人愿望是与心灵相通之人一起寻一处绝美的世外山林,修上一处园子,闲度余生,再问公输鱼可愿也来,话中暧昧之意满得都要溢了出来,很明显,他所谓的能与他心灵相通之人,就是公输鱼——
说到心灵相通,他们二人虽不在同一阵营,背负着不同的大计,各自奔命,几番相争相斗,却也总是能够知晓彼此的所思所想,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比如白日里在国安庙,公输鱼的一个异样神情露出,成玦便马上知晓了她意欲救助柳叶门的打算,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再比如于滕王府里,面对层层弓弩手,公输鱼并没有兵不血刃带走言儿的万全之策,但她就是知道,成玦必会放她离开。
人间行路难,知己更难寻。能遇到一个心灵相通的人,哪怕并不在同一阵营,此生也便不算是枉度……
似有些馨香撩人的酒气氤氲到了夜空里,环绕着闻雨亭,与亭下的潺潺水波、点点烛盏相映成趣,再折射到亭中人的面上,便是多了一层茵茵绯色。
看着公输鱼强压紧张、故作镇定的样子,成玦抿尔一笑,像是放过一般地解释道:“我要修的这座归隐园子,承我余生,可不能随便将就,亭台水榭、楼阁厢房、床榻几案、家什器物,必是都得要配得上的。这就得寻个顶级的木匠来修建了,舍你其谁呀?”
嘿!敢情,你是要找木匠呀?害小爷这个紧张,还以为你是要我……公输鱼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不由地有些难以名状的隐隐失落。
成玦将公输鱼微表情里的这点小变化全都收进了眼里,玩味地抿嘴暗笑,宛若占了什么大便宜,那叫一个风骚得意。
公输鱼抬眼,刚好抓到了成玦这副欠揍的得意神色,这才恍然大悟:这该死的毒蛇,竟是在故意逗弄我!
吃了个暗亏,还掰扯不得,否则就是承认自己想歪了,公输鱼面色郁卒,狠狠切齿道:“想请我去给你建园子?我的价码可高,你请得起吗?”
“嘁,你的价码能有多高啊?本王就是把你买下来又有何不可?”
“哎,省省吧。小爷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成玦啧啧而笑,“卖艺也好,卖身也罢,你卖什么我买什么便是,但且开价。”
公输鱼瞥了他一眼,笑骂道:“瞧你这一副败家子的样子,就只会花钱。生在皇室,理应心存御龙大志才对,这好不容易有个愿望,竟是归隐山林,你可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嫡皇子的名额!”
“归隐山林有何不好?春来斗草,冬日戏冰,闲来侍弄侍弄花草,双手粘泥总好过双手沾血。”说着,成玦伸出了一只手,放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在别人眼中,他的手若脂玉凝润,而在他自己眼中却是映着点点殷红,“若继续深陷皇权争斗中,手心攥着亲人的血,手背挂着敌人的血,指尖全是自己的血,这种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这话,公输鱼倒是能感同身受,不由地也暗暗攥了攥自己的手:是啊,深陷红尘泥淖中,在阴谋杀伐里进出,她这一双手断送了多少条人命,早已算不清了。有些人是她亲手了结的,有些人她不想杀却因她而死……
见公输鱼的面色沉郁了下来,成玦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小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