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言,成玦微微一怔,不禁暗暗思虑:
自五岁那年母亲突然暴毙,他便莫名其妙地中了奇毒,是神医陌鱼抚救下了他;但是多年来,这毒于他体内一直无法清除,像是与他融为了一体,伴着他一起成长;可,既然是毒,当然不会是友好地陪伴着他,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他的性命。
那毒平日里一直潜伏着,尚算温和,只会令他体寒多病,可一旦发作起来,便势若猛虎,顷刻间就能令他经脉错乱,全身痛如噬骨,继而失去意识。据说府上还曾因此死过仆从,但那些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陌鱼抚开始以“血养之法”来压制他体内的毒;每月朔日进行,需要闭关六个时辰;过程中,他仍然是毫无意识,所以一直也不知道究竟何为“血养之法”。他曾追问过多次,奈何陌鱼抚嘴巴紧得很,什么也问不出。
听方才柳下薇所言,莫非,她知道此事?
想到这里,成玦来了兴致,吃力地撑起双臂,试探着问道:“姐姐知道陌鱼先生为我医病的事?”
见他起身,柳下薇忙伸手去扶,并扯过一个绫罗圆垫来塞到他背后让他靠着,又给他拽了拽锦衾,“你素来伤病多,哪次不是陌鱼先生操心?他曾托我搜罗一些极为冷僻罕见的补血药材,像是火陀骨、血续草之类的,料想也是为了给你补气血所用。先生为你的身体,尚且如此费神,你为何就不能自己爱惜一些……”
她一边拾掇着,一边说话,麻利、娴熟、自然,语气中有怪责,更多的还是心疼。
成玦随即释然,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看来,柳下薇并不知晓“血养之法”,也不知晓他身带奇毒,只是知晓他气血弱、伤病多。想来也是,如此隐秘之事,陌鱼抚多年讳莫如深,可是藏得严实呢。
见成玦再次垂目默然,也不知是又在思量些什么,柳下薇无奈轻叹:“过去之事,你既不愿多说,我也不再追问,便只说说今日之事吧。这次,我们告举御甲少年,引晋王来参加凤府冠礼,对公输鱼进行招贤,同时,我们再假冒向辰子密信,惹湘王也来参加凤府冠礼,对公输鱼出杀招,不正是要借他们的手除去总在碍事搅局的公输鱼吗?为何到了最后关头,你竟会给自己下毒自伤,救下了公输鱼?这事,你并未事先与我招呼,我到此刻也不明白,你究竟所为何故。”
所为何故?
成玦知道,柳下薇终会问到这个问题,而他也早已准备好了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答案,随即讨乖一笑:“是啊,事发突然,计划突变,我未能提前与姐姐商量,可姐姐虽不明缘由,却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还肯无条件地配合于我,我是欠了姐姐一个解释。”
“好,那我就听听你的解释。说吧。你究竟所为何故?”
“当然是为了给姐姐一个更加有力度的筹码了。我这个皇子中毒,如何算,都要比死一个寻常的公输鱼更有分量吧……姐姐,路已为你铺好,接下来,就要辛苦姐姐去三皇兄面前,再献极计了……你我等了六年的大戏即将上演,姐姐心里可还稳得住啊……”
成玦倩兮巧笑,眼眸中似含了太微之芒,照得满屋暗影随之流觞。
柳下薇也被那光芒照得眯起了眼睛:这个不过十八的少年,竟是一副九转心肠,虽已与他相识多年,却似并不曾真正认识。你此刻能知道的,都是他想让你在这一刻知道的,而他不想让你知道的,谁也别想知道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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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滕王府之后,柳下薇依照成玦的示意,即刻便去了晋王府。
她没有惊动府中站岗巡逻的侍卫,而是一路施展轻功,直接进了晋王的书房。
晋王成琮只穿着中衣便急匆匆地出来见她了。
“薇娘子漏夜前来,可是五弟情况有变?医人不是说中毒不深,已无大碍了吗?”
柳下薇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跪地俯身,施了一个大礼。
“哎?薇娘子快起,这好端端的,行如此大的礼,所谓何事呀?”
晋王去扶柳下薇。
柳下薇却并不肯起身。
她扬着一张清丽而悲怆的脸,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在凤府,五皇子中毒,乃是奴家暗中所为。故,奴家特来向三殿下请罪。”
闻听此话,晋王大惊。
“你?!为何?”
“为三殿下您。”
“为本王?这本王可就不明白了。如今,成玦掌握着工部为本王所用,尚算听话,薇娘子此时对他下手,如何还说是为了本王?”
柳下薇再叩一首,慢慢说,娓娓道:
“自城门楼一案后,湘王的追咬几近癫狂。他不仅于暖阁内对三殿下您本人伏击行刺,奴家更是通过折杏苑的娘子们打探到,连日来,他频频与朝臣秘密联络,多方搜寻三殿下您的所谓罪证,意欲何为,昭然若揭,料想,定是很快便会有大动作。
在今日凤府的夜宴上,湘王对公输鱼频下杀手;先是派出亲随以比试之名当众弑杀,不成,竟又以恩赏之名赐酒;那酒入杯,声沉半分,奴家一听便知是下了毒。
奴家思量,一来,公输鱼对三殿下您的大业有利,必是要牢牢握在您手里的,怎能平白让湘王给害了去;二来,湘王这般针对公输鱼,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了要除去三殿下您意欲招揽之人,恐暗中另有相关联的阴毒后手,是冲三殿下您而来的。奴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