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郡王妃低头喝了一口茶,冷眼瞧着洛二太太将额头也磕红了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老嬷嬷才端了木托出来,上躺了一条,卷成了牡丹花样的雪缎。
老郡王妃挑起了雪缎,长长的一条,颜色雪白纯净,宛如上等的珍珠,散发着如水一般的莹润光泽。
洛二太太记得,殷锦柔就有一条这样的雪缎披帛,就是老郡王妃送得。
果然!
老郡王妃微微一叹:“最上等的雪莹蚕织成的雪缎,轻薄莹亮,只有宫里才有,这还是当年荣郡王府复爵之时,宫里赏赐了一匹,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早前裁了一块,做了一件披帛送给了锦柔。”
宫外偶尔也能见到,那都是次一等的,自然比不得这宫里赐下的。
洛二太太心里慌得很,眼里盈满了泪水。
就听到老郡王妃感慨道:“长长的披帛挂在臂弯里,绕臂拽地,坐时薄帛萦纤草,走时飘如风拂柳,动静相得益彰。”
长长的一条雪缎上,没绣任何纹样,却胜过世间万千瑰艳,上头用白、粉、金三色珍珠,镶了一朵朵小花,沿边还垂了珍珠流苏。
可比殷锦柔那条精致多了。
洛二太太几乎可以想象,披帛绕臂拽地,上头的珍珠小花流光莹润,与雪缎交相晖映,沿边的珍珠流苏,轻盈摇曳,衬得人态姿纤蔓,又是何等的姣冶娴都,靓庄刻饬,便嬛绰约,柔桡嬛嬛……
老郡王妃手指轻轻滑过了雪缎披帛:“五姐儿瞧了,就十分艳羡,没少赖在我跟前,明里暗里向我讨要,我一直没松口,”嫡庶有别,老人家最不喜的,莫过个一个庶女,却处处想要跟嫡女攀高比较,更何况这样金贵的料子,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就剩下这么一块,前段时候做了这条披帛,原是要送给虞大小姐。”
披帛上头用了三百多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均匀,白珍珠还好些,粉珍珠很难得,淡金色的鲛珠,更是十分稀有。
一条披帛,掏弄了她压厢底里大半积藏的好珠。
她是心怀了满满地诚心。
没成想,这八字还没一撇,拖了后腿的是自己家里的人。
听老郡王妃提起了殷锦微,洛二太太心中的恐惧散了许多。
“可惜了,”老郡王妃微微一叹,从雪缎披帛上错了眼睛,瞧向了洛二太太:“这条雪缎丝帛,就赏给了五姐儿,”浑浊的目光里透了一丝不忍,她身体往榻背上一塌,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篓子是你捅出来的,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置。”
老嬷嬷端着木托,木着脸到了洛二太太面前。
洛二太太用力喘了一口气,抖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哆嗦着手接过了托盘:“媳、媳妇替五姐儿,谢过老郡王妃恩赏。”
老郡王妃微微面色灰败:“如此,也算全了我与她一场祖孙情份,去办吧!”
洛二太太端着木托的手,轻微地发颤。
老郡王妃半句也没提殷锦微的姨娘半句,显然是没打算处置。
可是,她今儿算计了殷锦微,又要处置殷锦微,杨姨娘只怕恨毒了她,今后哪还有她的安生日子过?
老郡王妃是成心不让她好过的。
洛二太太失魂落魄地端着木托出了花厅,就见头上缠了纱布的荣郡王妃,行色匆匆地赶过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荣郡王妃一眼就看到,托盘里长条的雪缎,就像一条白绫,缠在脖子上轻轻一勒,就能去了人命。
荣郡王妃脸色猛然一白,轻一脚,重一脚地进了花厅,眼儿在屋里一睃。
这么一会儿,老郡王妃已经知道三皇子没有大碍,已经回宫了:“不用瞧了,虞府的人将将才走。”
荣郡王妃心里一喜,忙问:“那虞老夫人她……”
都能坐马车回去府里,应该是没什么事。
她就说嘛,之前砸人的时候,手劲又重又狠,可不像久病的人,死老太婆指不定,就是故意昏倒了吓唬人呢。
老郡王妃将她变幻的神情,瞧在眼里:“虞老夫人是突发了亢症,暂时是没事,却也损伤了身子,”她冷声道:“我记得你娘,早两年就是突发了亢症,人一倒在地上,一屋的人都慌了神,没等到御医过府,人就没了……”
“这、这……”荣郡王妃心中一凉。
瞧了大媳妇这张脸,老郡王妃心里,“嗞嗞嗞”地冒起了火星子。
虞老夫人被送到侧室安置后,虞宗正就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
虞幼窈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纤弱的身段,轻颤着打了花摆,可真是柔桡嬛嬛,端是身段轻盈,苗条细弱。
“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虞大小姐只说了这一句。
姚氏就连忙道:“这事件不怪窈窈,是荣郡王府欺人太甚,腌臜了心肠,想要害我们窈窈……”
接着,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齐大夫人和镇国侯夫人也跟着一起帮腔,虞大小姐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就认了一个错,就自然有人为她说话,为她开脱。
侧室里的虞老夫人蜡黄了脸色,让柳嬷嬷扶出来:“去把二姐儿和三姐儿叫回来,我们回府。”
老郡王妃连忙出声:“你这才刚刚醒过来,哪能经得住车马颠簸,不如再歇一歇,我命人准备一顶软轿,将你抬回去……”
虞老夫人冷声道:“这就不劳老郡王妃操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可不行让你们家脏污了。”
这话已经是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