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觉得有些奇怪,可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这情况还算合理,北境辽省一带靠海,海路十分便利,福建商贸也繁荣,去福建采买也能说得通。
楼船驶离了码头。
虞幼窈想到方才大码头上,看到的一幕,就问:“津县的情况怎么样?”
殷三表情很凝重:“大街上到处都是流民,看到老弱妇孺,就跟疯了一样冲过去哄抢,听说这段时间,已经闹出了不少人命,衙门也是自顾不暇。”
虞幼窈蹙眉。
殷三道:“有些是北方偏远地区,因为遭了旱灾,闹了饥荒,有些是遭了倭寇劫掠,活不下去了,就都往京兆里涌,可是京兆关了城门,不允流民进城,流民没有办法,就向京兆周边的城镇里涌,等附近的衙门反应过来,已经有大量流民涌进了城镇,暴乱时常发生,官府也镇压不住。”
难怪码头上,有流民公然抢劫,官兵毫无顾忌就挥刀砍人,津县的秩序已经处于崩坏边缘。
虞幼窈脸色不大好:“朝廷不是赈灾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流民?”
殷三摇摇头:“朝廷赈灾也是有选择性和针对性,一些农业、商贸比较繁荣的地区,属于首要赈济的地区,大部分偏远地区,基本上都是走个过场,只发放少许的钱粮,有些干脆任其自生自灭。”
虞幼窈呼吸一紧:“其实有大部分人,都没有受到朝廷的赈济。”
殷三点头:“还是旱情波及的范围太大,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等七八个州省,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其中山西,陕西和河北最严重,不过山西和陕西在王爷治下,因为推广种植了番薯,情况还好一些,其他地区情况都十分严峻,听说目前为止,因为饥荒而死的人,已经达到四十多万人了。”
几千万张嘴等着吃饭,大周朝国库本就空虚,这两年年景也不好,粮食产量急剧减产,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虞幼窈知道,这还不是最难的时候。
等过了这个冬,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因为饥寒交迫而亡。
到了明年春天,如果持续干旱,饥荒将会继续蔓延,整个北方地区饿尸遍野,将会成为人间烟炼狱。
虞幼窈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皇上忙着沉迷丹术,朝臣们忙着争权夺利,藩王们忙着谋逆,世家大族被盛世太平的繁华假象,迷了心眼,正忙着奢糜享乐。
有谁会真心关心百姓们的死活?
宋明昭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前往泉州的客船,派了空青去打听消息。
空青只去了片刻,就回来了:“是泉州的州府衙门传来消息,有一伙贼寇在泉州杀人放火,靠近泉州的所有大小码头都要戒严,即刻开始戒严排查,到泉州的官船,会稍晚一些,少爷再耐心等一等。”
宋明昭心中有一股强烈的违合感:“你再去打探一下,问一问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关于谢府的,要钜无细漏。”
他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又联想到,最近有关泉州的事事桩桩,每一件事都与虞幼窈,与谢府息息相关,一股不好的预感,几乎呼之欲出。
时间在等待之中,格外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青又回来了:“除了有贼寇在泉州城里杀人放火,没打听到旁的消息,也没有关谢府的消息。”
泉州生变了!
宋明昭脸色不大好看,让空青准备了笔墨,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镇国侯府密切注意泉州的动向。
写好信,他仔细装封密漆,交给了随行的一个侍卫:“快马加鞭送到老夫人手里。”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宋明昭终于坐上了前往泉州的官船。
当天晚上,宋明昭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里,他坐在一辆马车里,打开了马车的车窗,看着不远处的菜市口,虞幼窈跌坐在脏乱地面上,抱着一个血糊糊的头颅崩溃嚎哭。
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咒骂:“宋明昭,你不得好死啊……”
宋明昭倏然从梦中惊醒,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用力咳了一声,暗红的鲜血,吐在雪白的绢帕上。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身体逐渐冰凉。
这几年来,他断断续续做了不少浑浑噩噩的梦境,起初只是模糊零碎的片断,只有少女哭泣和咒骂的声音,是清晰的。
后来他渐渐能看清零碎梦境里,少女的模样。
是虞幼窈。
又不是虞幼窈。
噩梦里的虞细窈瘦骨嶙峋,干瘦如柴,似乎是他造成的。
再后来,梦境的片断越来越多。
宋明昭很清醒,梦中的人不是他,可是那些噩梦太真实,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
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虞幼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至少他会看在虞幼窈曾经在宝宁寺救过他一命,放过虞幼窈。
那不是他!
也不可能是他!
……
商船离开了津县码头,虞幼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精神,谢府一众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老太太心疼道:“下一个码头就到了辽省连城,进了北境的地界,我们下船转陆路,马车虽然比商船要颠簸一些,路上随时可以停,比在船上飘着要好受一些,看看你好不容易养了些肉,这一折腾,又瘦回去了。”
虞幼窈摇头:“连城算是北境物资比较丰富的地区,估计有不少流民涌入,陆路比海路更不好走。”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