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航自己倒是不在意,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应该去的地方,除了陈大会和工部还有几个同僚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外,周围人都像是见了瘟神一样,把他的位置空了出来。
至于这些关切的逼问,顾子航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索性没说话。
皇帝来之前的大殿总会有朝臣叙旧说话,今日难得安静,仿佛就是在等待山雨欲来。
皇帝自然就是那山雨。
山雨来后,脸色也很臭,问了顾子航最近南方洪涝的事情,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挑了不少毛病,把顾子航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顾子航形单影只地跪在大殿中央,心中苦笑不已,在他的周围,四处散落着折子。
皇帝翻看着他前几日为南方洪涝的事情的建议,但这些折子此刻也尽数都被丢了下来——皇帝斥责他其心不轨,将他的折子全部驳回。
整个大殿都没有人敢说话,就连一向聒噪的御史台,也没有人敢上前说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都没有明哲保身重要。
求情了,那就是顾子航的党羽,请旨重罚的,又是和燕王作对,假日时日燕王当真位及九五,到时候秋后算账只怕自己也逃不了,索性闭嘴。
顾子航心里很明白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燕王殿下所赐,偏偏罪魁祸首好像还不知道一样,肃穆的朝堂中竟然明目张胆的跟他使眼色。
他不敢抬头看皇上,他倒向燕王殿下的事情居朝皆知,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早已经是深信不疑。
燕王殿下此举真是高明啊,正中皇上逆鳞,让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顾子航苦笑不已,并不理会秦肃挤眉弄眼的眼色,也不敢理会。
偏偏秦肃那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犟脾气怎么也收不下,眼看着皇上脸色越来越不好,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令杀了顾子航一样,他半分不知道收敛,反而更加放肆的给他做暗示。
唯恐皇帝不知道顾子航已经是燕王殿下的党羽。
大殿上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发落顾子航,就连顾子航也猜到皇上多半会借着这些从差事里面挑出来的骨头处置他,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老皇帝并没有处置他,反而一挥那只骷髅一样干枯的手,说道:
“顾卿此时办得不妥,容后朕再处置,起来吧!”
顾子航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刚一站好,他就接收到了来自燕王殿下的眼色——燕王这一次不挤眉弄眼了,冲他笑了两下,甚至做了一个成功了的手势,像是在庆祝他总算躲过一劫。
顾子航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果然,他才站稳,就听到皇帝杯盏破碎的声音,就在他的脚下,无数金杯玉盏碎片。
“工部顾子航听旨!”
顾子航应声跪下,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不过片刻的时间,皇上为什么忽然就变了主意?
“南方洪涝一事,究其原因还是你顾子航没有提前做好预算,导致出了人命,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即日起,革去顾子航工部尚书之职,工部所有修建工程以及一应事务,全部交由左右侍郎处置,顾子航,你好好回去反省!”
皇帝的声音难得带着十足的怒火,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南方洪涝只是一个借口,真正处置顾子航的原因是燕王殿下,皇上不会明目张胆用这件事情处置他,否则就会成了皇家父子争斗,闹出去,失了面子的只会是皇家,所以在鸡蛋里挑刺,用这个借口处置顾子航。
但实际上,在南方洪涝这件事情上顾子航非但没有做不好,反而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不仅减少了洪涝带来的损失,还为朝廷挽回了面子。
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了。
“罪臣接旨——”
只是革职思过。顾子航头顶泛起薄汗,眼中却是失望和受伤……他是皇上一手提拔他的人,虽然皇上给他选择的路是一条不好走的路,但他一直都是愿意为了报效皇上的知遇之恩,一路走下去的,但是路到中途,将他赶出去的却是皇上。
这朝中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啊,难怪连陈颖大人这样光风霁月的大人物都要为了躲避尔虞我诈而选择隐居在桃花村。
昔年皇上正值盛年的时候,陈颖就因为朝廷的尔虞我诈而选择离开,何况是如今皇上年岁已大,无心顾忌太多,导致朝中奸佞小人当道?
只是这样的朝堂,天下百姓还有什么指望?朝中奸佞当道,朝野之外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下去,秦家的江山又能坚持多少年?
顾子航觉得自己的下场很可悲,又觉得自己的下场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心中悲戚万分,却无法怪下这个命令的人——皇上只是被小人蒙蔽了眼睛,只要皇上知道了真相,定然会还他清白……
散朝后,陈大会一路跟着顾子航出来,本想追问一下这件事情的原委,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秦肃就凑了过来。
“陈大人好啊,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和顾大人唠嗑来了?”
秦肃人畜无害的笑着和陈大会打招呼,听着陈大会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索性周旋了几句就告辞了。
等到陈大会走远后,秦肃和顾子航走在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其他同僚了。
“怎么样,顾大人?”秦肃忽然走在顾子航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虽然是笑着打招呼,但嘲讽之意不言而喻:“顾大人已然彻底失了帝心,不如考虑一下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