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远山这几日除了像往常一样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在外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苏远山经营白瓷铺子的那些年,打过交道的那些朋友,听到苏家的货被拦了正想办法把货捞出来,一个个缩头缩脑,有多远跑多远。
“也是,人家和我非亲非故,这个时候避之不及,也是人之常情。”苏远山自嘲地笑笑。
王氏见丈夫回来了,忙迎上去,“老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闻到苏远山身上的酒味,嗔怪道,“是不是又跟人喝酒去了?”
“喝了两杯,哎……白白浪费了我的酒钱。”苏远山叹了口气,不想再提,又问,“阿青和阿玥呢,怎么没有在家陪你?”
“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要他们陪着做什么?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王氏笑着搀扶着苏远山的手。
苏远山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温声道,“你还吃着王御医的药呢。”
王御医给的小药丸,王氏吃到了一半,身子骨已经恢复如初,好得差不多了,丈夫的关怀和怜惜让王氏很受用,立马就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都在堂屋等着你呢。”王氏笑着推了推苏远山。
苏远山迟疑,不知有什么事,王氏又在身后推他,推推搡搡地去了堂屋。
苏远山从苏青和苏玥口中,得知林知府答应帮他们,会给泉州知府给一封信,让福建巡检司把苏家的货放了。
他喜出望外,高兴之余联想到这几日四处求人碰壁受的酸楚,感概道,“林知府真是一个好人,他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以后有什么事能报答林知府一下才好。”
苏青道,“以前我还不服气,林知府年纪轻轻,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已经考取了进士,又做到了知府位置,这里面多多少少有林家家族的关系,今日见了林知府,才知道自己的目光和见识多么短浅。”言语和口气满是崇拜。
苏青从小跟着苏远山读书,后来苏远山焦头烂额经营家中的瓷器铺子,无暇他顾,苏青的学业也耽搁下来,苏青看着父亲弃文从商,他也慢慢地对生意场上的事有了兴趣。
商场如战场,也是一门学问。
不过这次苏家的货被拦截,涉及到朝野,苏青还没有这个能力和见识。
出海的船队和黄公子那边,苏青分别写了封信,让他们好好呆在福建,不要轻举妄动坏了林知府的事,一切等林知府这边的进展。
林知府答应帮苏家,剩下的就是等消息。
不过苏玥也没有闲着,坐在茶棚里,听着天南地北的人带过来的四面八方的消息。
“状元游街后,状元郎直接进了翰林院任翰林侍读。”
“可见皇上对这位状元郎是真心喜爱啊,状元郎一般授翰林修撰,开国以来,仅此一人而已。”
有一种说法“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得入内阁”,朝廷实行内阁制度,想进入内阁,必须先入翰林。翰林侍读,品阶虽不高,但随时陪侍皇上,参赞机要,这么重要的官职真的是“殊外之恩”了,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新晋状元郎。
新晋的状元郎白雨,是苏玥认识的十七。
苏玥想到了十七,那位眼里透着不屑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茶棚里的人很多,座位上坐满了人,后来的没有位置的,便站在廊下站在外面,只要能听到,哪里都是地方。
红蕉和阿旦忙得不亦乐乎,阿旦生火,红蕉奉茶,苏玥在一旁乐滋滋地吃着干果听着见闻。
天突然暗下来,乌云密布,头顶上方响起了滚滚惊雷。
“不好,要下暴雨了。”有人大喊一声。
喝茶的人拎烟斗的拎烟斗,穿鞋的穿鞋,挑担的挑担,乱哄哄的乱成一团,赶在暴雨到来之前急急的赶路。也有人舍不得碗底最后一口凉茶,往口中灌满茶水,冲了出去。
一眨眼的时间,茶棚里的人走了个干净。
“走了也好,清静。”苏玥吩咐红蕉收起屋檐下的竹帘,暴雨很快就要来了,免得被雨打湿了。
“二小姐,我来。”让人没想到,阿旦冲到了前面。
苏玥看看嘿嘿笑的阿旦,点点头,“你来。”
阿旦看上去傻头傻脑的,其实一点也不傻,此刻手脚灵活地把竹帘卷起,用屋檐下的绳索绑好。
“哗啦啦”一阵倾盆大雨下下来。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年轻人没有带雨伞也没有带斗笠,身上的头发衣裳被淋湿了大半。
又是一个来避雨的,每当到了雨季,城外的小茶棚很多时候变成了进城出城大道上临时避雨的地方。
“雨下得太大了。”苏玥看着檐下连成一条线的雨帘,喃喃道。
年轻人回过头,“是啊,这么大的雨让人避之不及。”
看到这张温润如玉,面如玉冠的脸,苏玥吓了一跳,前来避雨的人是顾延年。
顾延年低头上下打量自己,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滴,脸上跑得雨水汗水分不清,衣衫凌乱贴在身上。
苏玥不禁随着他目光打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鞋面上沾上了不少溅起的泥水,脏兮兮的,狼狈得像个逃难的男子。
顾延年脸上火辣辣的,还是对着人端正的施礼道谢,“借姑娘的茶棚避避雨,多谢苏二姑娘。”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这场雨。
苏玥侧过脸去,好像不想看见他似的。
顾延年脸上有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