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玲玲并不满足于此,谈恋爱可以谈艺术谈绘画谈理想;过日子,绕不过去的就是得谈钱。尤其是有了冉雨蒙之后。
这个女儿,继承了两个人的优点,长得像朱玲玲,可爱娇俏,又跟冉鹏一样天生的爱画画。做父母的,别说孩子有天赋,就算没有,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值得最好的东西。
只是在朱玲玲和冉鹏心里,关于最好的定义并不相同。冉鹏希望女儿能在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里快乐的长大,而朱玲玲,想让冉雨蒙接受更好的教育,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矛盾就是这么产生的。
于是当冉鹏知道朱玲玲的靳元贺的事儿,他一直以来绷着的弦儿就断了。果然,朱玲玲真的会跑。他又害怕又愤怒,想起来抛下自己的母亲,于是这一次,他决定做那个抛弃的人。只是他没想到,朱玲玲那么绝,他抛下了他那么想守住的妻子和女儿,结果妻子以命相抵,女儿成了孤儿。他自己,后半辈子,活得没个人样儿。
靳楠和付恒一进门的时候,冉鹏租住的那个行知苑的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儿,还混着说不清的一种气息,这屋子仿佛都在诉说,这里曾经待过的那个人,是多么的落寞和无依。
俩人都体察到了这种感觉,几乎是在同时叹气。
房间有家政打扫,很干净,付恒一首先就看到了那间画室。他感觉有点儿奇妙,这房子跟他的格局一样,又同样是把次卧当成了画室,只是冉鹏的这个简单一些。再进去细细一看,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被收起来的画,除了一些景物和静物,剩下的,全是一个女孩儿,从婴儿到幼儿再到亭亭玉立。
付恒一捡着几幅捏在手里,靳楠见他站那儿半天都不动,凑过去看,也是忍不住唏嘘,“唉,这老头也是可怜,既然这么想,为什么没有勇气回来找呢?”
付恒一多少有些理解,作为犯错的那个人,实在是有点儿不敢面对受害者。他不也这样吗?冉雨蒙不在他身边儿的那几年,他没有一天不想去找她,带她回来,可是,他又不敢,觉得自己没资格。冉鹏,大概也是同样的心境。
付恒一用一种自嘲的口吻,对着靳楠亮了亮他挑出来的那些画,“我觉得,这些跟我画的那些可以完整的记录丢丢的成长。你看,她爸爸对她7岁以前的印象很深,而7岁以后的,全是靠想象画的;而我刚好相反,我不太记得她小时候,可是她到我们家以后,我记得很清楚。”
靳楠看他的眼神,难以言喻,好像在说,你跟她爸都有点儿毛病。他没说出来,只说赶紧收拾吧。
冉鹏没啥东西,吃穿用度都是靳楠给安排的,衣服也不多。看了看竟没有几样能拿的,大部分,是直接可以扔了的。
“不让蒙蒙来好吗?毕竟是她爸呀。”靳楠看着那些要被扔掉的衣物和用品发愁。
付恒一认真的在整理那些画,低头说,“你没听说过吗?亲人去世,可能当时没啥感觉,最难受的时候,是收拾遗物。我觉得,还是别让她来,再说她爸确实也没啥给她留的念想,唯一的,就是这些画了吧。把这些收好,以后她要是问起来,也算有个交代。”
靳楠揉揉鼻子,“也是。老头一辈子浪迹天涯一样,随处安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完又补了一句,“一辈子也没啥钱,有也让这病给败光了。”
付恒一突然说:“谢谢你,楠哥。”
“谢我,谢我啥?”
“谢谢你,后来照顾他。”付恒一没回头看靳楠,“我那本来应该是我们家做的。”
靳楠想开玩笑说,别光用嘴谢啊,老丈人我都替你照顾了。但是看着付恒一一直背对着自己说话,语气里又有些伤感,搞得他玩笑都开不起来,只好正经的说,“别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账了,如果要说,我们家,我家老头,也过不了干系!”
对,都别再一遍一遍的提了。
付恒一点点头,靳楠像是很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我妈明早到。”
这句话,让付恒一终于回过头来。
明天,是冉鹏出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