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再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踏上故土,竟然是来参加葬礼,而且并不是亲人的葬礼,而是一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的人,老友?故人?还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是啊,从汪雨的角度来说,冉鹏和她是同病相怜,他们都是各自婚姻的受害者。精神出轨,也算是对婚姻的不忠。而且,还是人们说的那种,防火防盗防闺蜜。
她几年前偶遇冉鹏的时候,几乎不敢认。冉鹏虽然年轻的时候也算不上是多么英俊潇洒,至少跟靳元贺没法儿比,所以她和刘静当时都觉得朱玲玲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可至少也算是清秀干净啊。那时候再见,岁月显然没有善待冉鹏,苍老是一方面,主要是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的一具皮囊,有人没有魂。
汪雨的心情复杂,既同情又厌恶。同情命运对他的不公,也厌恶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男人的毫无担当。
靳楠对冉鹏的各种资助,是汪雨授意,当然,靳元贺也有份儿。只是,他们都不想直接出面,刚好靳楠一点儿也不排斥接触冉鹏。这事儿,就这么一直默默进行着。
靳元贺和汪雨,离婚的时候很不愉快,可是,谁知道兜兜转转,各自成家,却成了一种既像亲人又像朋友的关系。
汪雨放不下还未成年的儿子,跟到新加坡来,居然也遇到了良人。不得不说,戏文里那些巧合和曲折,也不全是纯属虚构。
从机场出来的,汪雨一直好奇的看着这个生养她的城市,不停的问靳楠,这儿是哪儿?靳楠也挺无奈的,这个城市,他也刚回来没多久啊!只能知道的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一路上听了汪雨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哎呀,变化真大啊!
她没去殡仪馆,不敢去看那个场面,到了酒店简单整理之后,等着靳楠从殡仪馆回来带她去付恒一家。
冉雨蒙就像是个局外人。她所知道的葬礼,妈妈的,她没参加;姥姥的,她模糊记得很多人哭;而冉鹏的,简单的不像话,除了付恒一一家,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她一身黑,鬓间插了一朵小百花。
哭是哭不出来的。来的人只有刘静默默的流了两滴眼泪,付月生脸色铁青。
冉雨蒙看着玻璃棺中那被粉饰过的人,满脑子想到的只有,是什么人愿意干这种给死人化妆的差事呢?
连火化和骨灰安放,都是靳楠和付恒一操办的。
回程的路上,她居然心情平静的一直插着耳机在听歌。
快到付恒一家的时候,付恒一说是要买点儿东西,家里要来人。冉雨蒙连问来的人是谁都没问,很听话的跟着付恒一去逛超市了,还没皮没脸的要求付恒一用购物车推着她。
这种时候,付恒一当然是顺着她的意思。说来也奇怪,他还是一个病人呢,就因为分着十二分的精神去关注冉雨蒙,过分耗费了心神,反而正常了。到了饭点儿就饿得慌,吃什么都香,睡觉也是沾枕头就着,一粒药都没再吃。要不怎么说,冉雨蒙就是他的药呢。
俩人停好车在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付恒一冷不丁的说,“靳楠她妈来了。”
冉雨蒙很惊讶,“你说中午家里来人,就是靳楠她妈?”
“恩。”
“奥。”
屋里,汪雨刚到不久,正跟刘静和付月生寒暄。气氛有点儿尴尬,也是,毕竟,几家人的关系挺奇怪的。好的时候比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还亲,分开的时候却也很伤人。
汪雨脾气耿直,是个有话不会拐弯说的个性。当初她指着鼻子责怪刘静为什么早知道靳元贺和朱玲玲有问题都不告诉她,让她活脱脱的成了一个傻子。人一旦脾气上来,说出来的话就难听。刘静也没什么好话,只是她们以为,吵吵就好了,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了。
谁也没想到啊,朱玲玲那一跳,一切都毁了。
刘静和汪雨拉着手,一句跟着一句的,唉,都老了啊,老了。汪雨问了一句,“大姐夫听说你身体不太好,可得注意啊!”
付月生也问了一句,“元贺呢?”
安静了几秒。
靳元贺呢,汪雨的说辞是,“姐夫你看,我这不说你得注意身体,元贺就是整天瞎忙不注意,这一阵子在医院里躺着呢,不过不是啥大病,就是年轻的时候熬夜、喝酒落下的老毛病。要不,他肯定得来啊!”
瞎话。
靳元贺是没脸来,整件事儿,要是追责,他肯定是主责。如果不是他当年仗着自己挣了点儿钱就飘,去撩骚朱玲玲,不会有后来的事儿。他理亏,而老天爷不公平。他成了他们所有人中过得最不错的,在异国他乡,有自己的公司,有了新的家庭,过得顺风顺水。靳楠虽然跟他越来越不对付,可是靳楠本身是个优秀的人,靳元贺也算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说冉鹏是个没担当的,他靳元贺何尝不是。始作俑者却在事发后跟缩头乌龟一样,连一面都没有露过,胆识和担当还没有付恒一一个12岁的孩子大。
他怎么好意思来?替朱玲玲养冉雨蒙,算来算去,怎么也应该是他的事儿,他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可他知道刘静和付月生接了这个差事,居然也连一点儿表示也没有。他有时候夜半噩梦惊醒,内容差不多都是朱玲玲那双含笑带嗔的眼睛,被泪水泡着,问他,你过得安稳吗?
这个,屋子里现在的三个人都清楚,不过,看破不说破,都给对方留着脸面。
靳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