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直一言不发的老夫人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世子柳彦温仍是不明所以。
好好的,父亲为何要带府兵去闯宋府?
父亲虽偏心姑姑,宠溺表妹,可那是不损害侯府利益的前提下。
上次他让府里下人扮成流寇去吓唬宋灵枢,父亲还向他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把他关在府里,可见父亲不是个鲁莽的。
可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
“母亲!”靖安侯冲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儿子做了一件错事!事关侯府生死,儿子不敢多言,可以告诉母亲的是,此事关乎国本,牵连甚广,乃多年前的旧事!柳梦如亦参与其中!夫人!世子!你们且记住了,日后务必善待柳梦如!”
“你想好了吗?”
纵使老夫人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此刻眼睛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儿子不孝!”
“好!”老夫人含痛将怀着藏好的瓷瓶颤颤巍巍的放到他手里,“用这个!咱们靖安侯府的侯爷不能失了体面!”
靖安侯接过,然后含笑看向柳二爷(安乐长公主的驸马、靖安侯的亲弟弟、柳青城和柳青玉的亲爹):
“当初的事情是大哥对不住你!如今见你夫妻恩爱,我便放心了!以后你要多孝顺母亲!”
柳二爷的心肠素来最软弱不过,如今已经哭成泪人儿,“大哥!万万不可!我和公主进宫去给你求情!陛下定会……”
柳二爷的话还没说完,靖安侯已经喝下瓷瓶里的毒酒,嘴角很快便溢出暗色的血,侯夫人这才明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侯爷他居然是交代后事,舍了自己,保全整个侯府。
柳彦温从小在温柔乡富贵窝里长大,哪里见过这阵仗,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急红了眼:
“父亲!来人!叫大夫!叫大夫啊!”
“谁都不许动!”老夫人突然大吼道:
“我河东柳氏宗族如今有上千人,家仆数以万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是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他犯得事关乎国本,那他只能带着秘密进棺材!侯府不能出事!他承袭侯位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莫说今日是为了柳氏,牺牲他一人,就是需要老婆子的老命,我也二话不说,立刻拿了白绫把自己绞死!”
柳彦温看着从小对他宠溺的祖母,突然觉得十分陌生,他从心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原来侯爷不是这么好做的。
今日服毒保全侯府的是父亲,那明日呢?
是他?还是他的子孙?
“传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祠堂!”老夫人吩咐道。
靖安侯已然没了气息,仍以刚才的姿势跪坐在地,只是眼睛鼻窍耳洞都慢慢溢出暗血,竟是七窍流血而亡。
“明日老大家的,世子和大姑娘(柳隐白),长公主和老二,还有青城青玉,该脱簪的脱簪,该脱冠的脱冠,随我一起去太和宫外请罪!陛下没发话之前,谁都不许碰侯爷的尸身,就让他僵在这儿!”
话罢,便狠心肠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老夫人只听见身后二儿子和大儿媳妇铺天盖地的啼哭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院里的。
老夫人房里供着观音菩萨,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是睡不着了。
便跪在佛前,念着心经。
可这念着念着却变成了往生经,而老夫人在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比起靖安侯府里的哀伤,宋灵枢就轻松多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宋怀清便从祠堂请了家谱,将宋明曜记入何筠名下,从此宋明曜更名宋灵曜,便是宋灵枢名义上的嫡亲兄长。
又差人给扬州老家的宗亲族老们写了信,专门告知此事。
最后还是宋灵枢想起了宋灵曜这个当事人,提醒宋怀清也给还在白麓书院苦读的宋灵曜修书一封。
宋灵枢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大方,主动请命将柳梦如的儿子过继到自家娘亲名下,这其中还是有缘由的。
前世宋怀清便屡屡有这个念头,是她死死拦着,撒泼打滚坚决不愿,还伤了父女情分。
而宋明曜知晓后,却丝毫不恼她,每次从书院回来都只给她和父亲带新奇的礼物。
若说他是假情假意,宋灵枢每每遇到他,他都是真心实意的关爱自己,还多次为她训斥宋明怜。
后来,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御马游行好不威风。
宋灵枢想,他应该不会再忍辱负重,继续来看自己的冷脸了。
可谁知这宋明曜跟缺了根弦似的,更加变本加厉的对她好。
反而从来不亲近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气的柳梦如当面撒泼,打骂道以后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
宋灵枢才不会想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隐情,她只会觉得是柳梦如母女多行不义必自毙。
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她,柳梦如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宋灵枢此举便是主动向宋灵曜示好,她得团结一切可靠的盟友,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宋怀清打点好这些琐事,便带着宋灵枢去了祈安街,这条街只有两个宅院,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龙廷尉官署,平时里面便是尉官们操练的地方。
三百龙廷尉负责长安城里的治安,暂时由兵部统领。
而略小的那个则是宋家的私产。
宋灵枢不解,爹爹不是说将祖母和娘亲留下的东西交还给她吗?
怎么带她来这里?
宋怀清并不理会她惊愕的眼神,带着她便进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