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红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还没亮韩屯各家的烟囱里就冒出了白烟,鸡犬之声相闻,偶尔传来几句女人的叫骂声,那是在叫赖炕的熊孩子起床。
昨天晚上多少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怀里揣着厚厚的大团结,生怕压了、丢了、被偷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清早,赶紧把一家人叫起来做饭,吃完了饭好跟大伙一起去公社把钱存上,顺便留点钱去大集上和城里买点年货。
何平睡得正香,被韩兆军摇醒了,说是老队长他们已经在村口集合了。
“这一大清早,才几点啊。”何平嘟囔了一句,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韩兆社这小子自说自话到十点钟,后面何平睡着了啥也不知道,但想来不会睡得太早,再看看这小子早上精神饱满的劲头,何平不得不感叹一句,到底是年轻人啊。自己这具身体明明也很年轻啊,难道真的是心态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老队长在村口一个劲儿的吆喝让大伙赶紧集合,何平他们起来的晚也没顾得上吃饭,刷完牙洗完脸就到老队长那集合了。
“孩儿他爸,你快点快点。”
“你个败家老娘们儿,不知道等等我,那碗也不刷就往外跑。”
“回来刷不一样嘛。”
这一天的村口格外的热闹,社员们一通追狗撵鸡的忙活,扶老携幼、拖家带口。
“老队长,你今天这是要把咱堡子搬空啊!”何平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感叹道。
“你懂个锤子,空就空了。有啥的,也没个值钱的东西,怕个啥。”
老队长让人清点了人数,等各家都到齐,扬起皮鞭催动驴车缓缓出发。
一溜十几辆驴车、骡子车甚至还有牛车都套上了,车上坐满了韩屯的社员们,这阵势每家至少派了两三个人,毕竟那么多钱,多个人多个照应。
车队刚出村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只见柯寨的宋老六带着那天在韩屯的那两个小年轻蹲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见韩屯人出村子赶忙上前拦住了车。
“韩队长,韩队长,是我啊。”宋老六猫个腰窜到最前面的驴车旁,对着老队长说道。
“原来是你小子啊,怎么昨天分红没去堡子里呢。”
坐在车上的社员们纷纷探头看热闹,那天宋老六上韩兆贵家要账的时候,队里不少人可都亲眼见着了,就是没见着的后面也由长舌头的社员们给普及了。
“这不是看昨天太晚了么,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你们。”宋老六赔笑道。
老队长对上宋老六脾气可比对上何平要差太多了,他挖苦道:“你还知道不好意思?稀奇了。”
宋老六没理会老队长的讽刺,面上还是那副笑容,“韩队长,我那钱……”
老队长也懒得跟宋老六废话,回头招呼了一声会计,会计叔会意的从韩玉良家的分红里点出欠的钱数递了过来。
“欠条。”老队长拦住宋老六想接钱的手。
“得嘞,给您。”宋老六送兜里掏出欠条递给老队长,老队长看都没看,两手一扯就给撕了。
宋老六舔了舔手指乐呵呵的点钱,“您就不瞅瞅对不对,万一是假的呢?”
老队长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试试!”
宋老六心虚的笑了一声,继续数钱。
老队长扬鞭道:“走了。”
“瞅把他给牛气的。”韩屯的车队离开,跟在宋老六身后的两个小年轻啐了一口唾沫道。
宋老六阴阳怪气道:“你们要有个部队当大官的儿子你们也能这么牛气。”
两个小年轻看着韩屯人远去的影子说道:“叔,听说今年韩屯发老鼻子钱了。”
宋老六轻笑道:“是啊,你们可得看好,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小金库,多跟韩屯的兄弟们走动走动,听见没?”
两个小年轻心底透明白,大声道:“明白。”
老队长赶着车,嘴里念叨着:“大早上出门就碰见臭虫,真他娘的晦气。”
何平心想这老头儿可真是记仇啊,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后面车上的韩玉良夫妇,两人正聚在一起哭天抹泪,周围人一直在安慰着他们。
夫妻俩庆幸于今年养鸡场给发了一笔巨额的分红数字,不仅填平了儿子欠下的饥荒,还有了几百块钱的盈余,这几天来心里积蓄的负面情绪在欠款还清的那一刻算是释放了出来。
只是相比韩玉良夫妇,他们儿子韩兆贵的情绪可就不太一样了,那小子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会计叔怀里瞄,心里肯定没憋着好屁。
真他么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
何平把眼神转开,看这孙子心情都败坏了。
车队慢悠悠的到了公社,还是昨天的那个小张,看到韩屯人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二话没说扭头就去找主任。
胖乎乎的凌主任脸上堆着笑容就迎了出来,“哎呀,韩队长、何作家,欢迎欢迎啊!”
迎来送往这种事何平当仁不让,一把握住凌主任的小胖手,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久别重逢,“一天不见老哥,甚是想念啊。”
凌主任这种老油条遇到何平这种油腻高手,一时竟然没有招架得住。
大意了。
“今天是带着社员们存款的,麻烦凌主任你叫人帮存一下。”老队长说道。
凌主任一听,拍着胸脯说道:“包在兄弟身上了,小张,把人都叫过来,先紧着韩屯的同志们。”
安排完存款的事,何平把凌主任拉到一边去。
“啥事啊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