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婳跟着他入内,从长长的阶梯下去,壁灯摇曳着泛黄的灯光,将昏暗的天牢照得人心惶惶。方婳抬眸看下去,中间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面摆着十字木架,边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器,细细一看,竟还有斑斑血迹。方婳的心倏然一紧,脚下蓦然踩空,她轻呼一声,身子已落入袁逸礼宽大的怀抱里。他责怪看着她道:“当心一些。”
她急忙挣脱他的怀抱,咬着唇问:“她在哪里?”
他将目光移开,转身往前一指。方婳不顾一切推开他,朝前面跑去。
关押潋光的牢房就在正中,四周都空着,看样子也知这里是专门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里头之人趴在杂乱的稻草上,身上的囚服也已污秽不堪。
“潋光!”方婳颤声叫她。
袁逸礼上前替她打开了锁,方婳径直冲进去。她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潋光身前,伸出手,却颤抖得不知道该如何去扶她。
地上之人似乎有了知觉,她吃力地转过身来,凌乱长发几乎遮住了双眼,她欲抬手,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方婳忙替她拂开遮面的发丝,哽咽道:“潋光,是我。”
潋光的眼底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方婳伸手去扶她,却发现她两条手臂都绵软无力,方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袁逸礼:“怎么会这样?她的手怎么了?”
袁逸礼并没有进入牢笼,隔着木桩道:“刑部的人为防止她自尽,挑断了她的手筋。”
“你说什么?”方婳只觉得心头被狠狠一击,霎时喘不过气来。她缓缓回转了身子,小心地将潋光扶起来,哭着道,“潋光,你……你要和我说什么?”
“娘……娘娘……”
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怎那样口齿不清?方婳伸手将她脸上的乌发全部拂开,借着昏暗的光,她见她满口血污,竟……竟已……
身后,袁逸礼的声音幽幽传至:“这是为了防止她咬舌。刑部有千百种方法让她在招供前好好活着。”
方婳浑身颤抖地将面前之人抱进怀里,来的路上她想到刑部会对她动刑,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那样残忍无情!
“娘娘……”袁逸礼往前走了一步。
方婳的话语里伴着眼泪和愤怒:“让我和她待一会!”
“娘娘……”
“袁大人,让本宫和她单独待一会!”
袁逸礼的眉头微蹙,他到底没有说话,转身出去。
那脚步声渐渐地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良久良久,方婳才悄然松开了怀中的人,
潋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勉强笑了笑,道:“奴婢没想到还能……能见到您。”
方婳哭得厉害,“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潋光却摇头:“奴婢不痛。”
怎会不痛?怕是她已痛得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方婳紧紧握住她的手,咬牙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潋光的眼底也涌出了哀痛,良久,才闻得她道:“是奴婢对……对不起太皇太后,去地下也无颜面见她,奴婢……奴婢未能保护王爷。奴婢没想到会有禁卫军出来拦截……”
“别说了,不要说了!”他们出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方婳一直想知道,却又不敢知道的,此刻闻得潋光说出来,她只觉得整颗心都颤抖不已,她好怕听到燕修出事时的场面,好怕!
潋光的眼角有泪滑出,她的目光定定落在方婳的脸上,眼底竟有一抹安慰笑意:“奴婢愧对娘……娘娘,奴婢以为是娘娘出卖了王爷。”
方婳摇头,狠狠地摇头。潋光会那样认为亦是天经地义,只有她知晓燕修藏匿在宫中,燕修一出宫便遭到禁卫军拦截,难保就不是方婳临时改变了主意靠向了皇上。
可眼下方婳出现在大牢里,潋光便知不是她。她脸上笑容黯淡下去:“皇上是不是秘……秘不发丧?”
方婳哭着点头,她握着潋光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屏住呼吸道:“他……他没有死对不对?”燕淇选择秘不发丧,也许是因为燕修没有死……也许没找到尸首,燕修还活着?
这是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潋光盈亮的眸光却淡了,她垂下眼睑:“他们带走了王爷的尸身。”
话落,心跳仿佛也停了。
朕信你
空气里漂浮着的熏香也似在瞬间淡了,灯辉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拉至很长。
方婳的眸光直直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遮遮掩掩那么久,临到头,她竟是一点也不害怕了。
燕淇睨视她良久,片刻才轻笑出声,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道:“怎么不说话?被朕吓到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朕知道你不是。”
“皇上怎知道?”她径直反问。
他的笑容清浅,低声道:“若真是九皇叔,逸礼早就知道了。丫”
换而言之,袁逸礼知道,他燕淇便也会知道。
原来他竟这样相信袁逸礼媲。
倘若他知道恰恰是袁逸礼骗了他,他一定会动怒吧?
袁逸礼说,皇权面前,什么都是渺小的。
方婳的心口暗自一紧,将那几乎卷在舌尖要说出来的事实艰难地吞咽了下去,她是恨袁逸礼出卖了燕修,可她却不能出卖袁逸礼。
脸上又有了笑意,她和缓笑道:“皇上英明。”
他轻缓一笑,转至一侧的锦塌上坐下,旖旎灯光照在他的侧脸,那道红肿的划痕看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