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客栈的说书还在热热闹闹进行,精彩纷呈,引人瞩目。
“要说福凝公主,先帝在位的时候,那可是幸福得不得了,真真切切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贵妃得宠,帝王盛爱,锦衣玉食,小公主没吃过一点苦没受过半点委屈,每日幸幸福福快快乐乐,敢问,这样的公主谁人不羡慕?谁人不嫉妒?”
说书人声情并茂,摇头晃脑,亦有几分酸溜溜,讽刺的是,他却不知他嘴里说的羡慕嫉妒的对象,正在死亡的边缘痛苦挣扎,即将湮灭。
……
疯女人在折磨她。
出乎意料的大力气,单手就把福凝摁进水里,过了两秒,又提上来。
福凝呛得胸腔都难受。
“贱人!说谎的贱人!”她吼道,又把福凝摁进去。
福凝死死挣扎,一秒,两秒,三秒……她感觉,快死了。
死后,就能见到父皇母妃还有香桃吗?
真的好想他们。
活着……太累了……
门“哐”地被踢开。
女侍卫冲进来,就看到这样惊心的一幕——狰狞的疯女人,还有浴桶里逐渐安静的身影。
“住手!”
两人冲过去,把疯女人架开,没了阻力,福凝浮了上去,剧烈咳嗽,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的感觉。
控制住疯女人,一个女侍卫问道,“你没事吧?”
福凝慢慢爬出浴桶,湿漉漉的刘海掩住她的眉眼,不清表情,看上去异常安静。
她谁都没有看,像丢了心魂。
“还活着。”只是还活着。
说完,转身慢慢离开,一步步,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
红尘楼里的夜晚,最绚烂亦最迷离。
福凝失魂落魄的走着,目无焦距,漫无目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要去哪儿,身边有敞亮的灯火,耳畔有来来往往此起彼伏的嬉笑,纵然如此,她也全感觉不到,好像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难以言喻的孤独将人无情吞噬。
“砰!”
醉酒的男男女女涌来,不看路不看人,撞到福凝,视若无物,嬉嬉笑笑打情骂俏走了过去。
福凝被撞倒在地,手肘破皮出血,牵引到其它伤口,疼得她倒吸凉气。
又添伤了。
抬手察看伤势,身旁路灯的光恰好投射在手掌上,福凝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这是……她的手?
破皮、粗糙、皱巴,累累伤痕,在灯光下难看得很。
她就这么静静坐在原地,看着完全陌生的手,从手背到手心,每根手指,每根纹路,都细细看了一遍。
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以前的样子,就像现在,她再也不是曾经的公主福凝。
周遭安静许多,一抹黑影挡在她面前,遮住大部分光影。
福凝抬头,黑影说道,“能说了吗,你来这里的目的?若是继续撒谎,可是会吃苦头的。”
黑袍男人居高临下,鬼面反射冷光,不知为何,福凝竟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与疯女人如出一辙的眼神,鄙夷与不容置疑。
她打了个寒颤,抱住湿漉漉的自己,触手冰冷,浑身颤抖。
那一刻,她竟然觉得,所有遭的罪吃的痛受的伤,都是因为她撒谎,老天爷给的惩罚。
“药……找药……”她终于开了口。
“什么药?”男人问道。
“能医治喘嘘症的草药,有人说这里有,就来了……”
“医治谁?”
“士兵,他们病了。”
黑袍男人缄默,手心里捏着药瓶,看着福凝,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片刻,他蹲下来,在她眼前打开手掌,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这可不是糖果。”
福凝愣愣看着药瓶,她当然知道那不是糖果,苦涩的滋味到现在嘴巴都能感受到。
一连三天,男人只要对她的回答不满意,都会强迫她吃下药丸。
没有立即致命,究竟是什么后果,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
然而,未知是可怕的。
越是无迹可寻,越令人提心吊胆。
“想好了吗?”男人又问。
一阵缄默,就在这时,他看到满身狼狈伤痕的小姑娘,缓缓抬首看他,明眸善睐。
他心下错愕。
“假手草,状似手掌,能治疗喘嘘症,”长睫毛一颤,展露笑颜,“我已经找到了。”
掩饰不住的开心。
……
又是惊堂一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荣华富贵十八载,一朝福灭满堂悲。万众瞩目的花洗节当天,在高墙宫徽内,一场惨案悄然发生,敌人入侵,将士叛变,屠杀众多大臣妃嫔,甚至是皇子皇孙,还把小公主的生母——贵妃娘娘与皇帝皆斩杀于刀下!自此福凝凋零,杳无音信!”
说书人话音刚刚落地,台下听客嘘声立起。
“你这书说得没头没尾,谁人不知,真正叛变的是太子李麒,他为了早日登上皇位,屠杀亲父,还迫害兄弟姐妹,此等猪狗不如,你还帮他掩着!”
说话的是个一脸虬髯的大汉,江湖人讲究情义,太子李麒的所作所为,已被江湖不耻。
说书人却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使不得使不得,现在是太子当皇帝,不可贸然议论,可是要杀头的!”
一个弱老头,自认没有任何本事能逃脱官兵的追捕,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谨言慎行,他知福凝公主是被通缉的对象,才敢大谈特谈,但一旦涉及到真正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