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皇帝提一提九公主的婚事,毕竟杭贵妃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儿了,每天吃斋念佛过得清心寡欲,还带深居简出不与外界打交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狠了,需要闭关回血。
但皇帝显然没有这个闲心再来管婚事不婚事,整理军屯的圣旨已经发到了大央九边四镇各大防区,效果特别的立竿见影——十日之后,延绥副将急报,兵卒哗变,守将赵东池已经被群情激奋的苦大兵给咔嚓了……
这么大的事儿曹大人当然不敢瞒着皇帝陛下,于是这封战报送达长安的效率异常迅速,如此远的距离,头天哗变,下午写信,第二天晚上就送到了皇帝手里。彼时皇帝已经就寝,曹德彰亲自带着战报去敲了内宫大门,被吵起来的真龙天子抖着手看完急报,瞬间大怒,二话不说把孙知良叫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以“宦官干政”之名下了狱。
九公主请求觐见皇帝的时候,陛下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看谁都特别不顺眼:“你来做什么?”
九公主手里捧了一盅安神静气的补汤,行礼之后款款走了过去,眉目间隐带忧色:“听闻延绥哗变,儿臣担心父皇过于操劳伤了龙体,顺便来看看,是否能为父皇解忧。”
皇帝端起那盅汤两三口喝完,心情仿佛好了一点,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战报递给她:“你有什么看法?”
九公主现在看到战报就眼皮子跳,先狠狠眨了两下,才静下心来将纸页上的文字看完。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士兵已经杀了延绥守将这件事却让她始料未及,忍不住吃了一惊:“赵总兵已经被杀了?”
皇帝心烦意乱地点头,又骂了一句:“孙贼误人。”
曹德彰在一边道貌岸然地说好话:“陛下息怒,孙公公毕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他身为宦官,不太了解朝政罢了。”
九公主抬头看了曹德彰一眼,特别想诚恳地跟他说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帝压着性子,问九公主道:“你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果然是被逼急了,连她的意见都愿意听了。
九公主思忖了一下,娓娓道:“当务之急,是派将领前去平息叛乱,父皇还要下旨恕延绥哗变兵卒无罪,责令平叛守将逮捕带头哗变之人,处以重刑。”
皇帝连连点头,又问:“甚好,然后呢?”
九公主道:“孙公公劝您整理军屯一事,本意是好的,但却操之过急,反而引发祸端。可是大央九边,只有延绥哗变,可见是另有隐情,父皇不如趁机彻查延绥军屯,及早解决,免得日后沉疾积压,一发不可收拾。”
曹德彰看她的眼神立刻就不善良了,延绥的副总兵严检是世袭康县君,区区一个并无实权的五等男爵,因为重金走了曹德彰的后门,才有今日位列副总兵的机会,好不容易姓赵的下去了,眼见熬出头,九公主一句话估计就要打回原形。
但皇帝肯定想不来这么多,他急迫地问道:“可以平定叛乱的将领,依你之见,谁堪此位?”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忽然提裙跪地:“儿臣心中的人选,倘若说了,只怕父皇要怪罪儿臣任人唯亲。”
皇帝立刻就明白了:“杭子茂?”
九公主低头道:“父皇明鉴,大央赋闲的将领里,唯杭子茂一人可用。”
这倒是大实话,因为除了杭子茂,剩下赋闲在家的将军都是年纪大了自然退休……
皇帝果不其然地露出犹疑之色,问曹德彰道:“曹卿以为如何?”
曹德彰欠身道:“公主殿下所言不虚。”
这么好说话……九公主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皇帝皱起眉来,沉思了一会,对九公主道:“好了,九娘,你说的朕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九公主其实心里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就逼皇帝下旨起复杭子茂,忍不住又道:“父皇,儿臣今日皆是肺腑之言,还请父皇慎重考量。”
皇帝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九公主出了御书房,立刻就奔东宫去了,她的狗头军师正在东宫和太子议论此事,一个说杭家没准复兴有望,另一个说李家必然要再上一层楼。
九公主怀疑道:“李劭卿已经是蓟辽总督了,父皇总不会命他前去平叛。”
那日松笑了笑:“九殿下忘了,李家还有一位将军呢。”
威远候李思从。
九公主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不可置信道:“不会吧,李思从都已经告老许久了。”
那日松道:“这可不是理由,国有难将士当以死报之,就算陛下可以对杭氏既往不咎,可首辅大人却没那么大的肚量。威远候虽然廉颇老矣,却尚能饭之,况且他带兵也是盛名在外,李家的人,总比杭家的人更让他放心。”
九公主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压住情绪,道:“等等看吧。”
当日午时,吴卫从御书房传来消息,陛下已经亲自拟旨,任命威远候李思从为从一品少师,暂领军职,发兵平定延绥之乱。
九公主简直想把上午哽在喉头的那口老血吐出来,喷曹德彰一脸,二话不说就摆驾御书房,准备跟皇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日松仿佛早有预料,她还没出内宫,他就已经等在了必经之路上:“息怒息怒,威远候也算是杭家旧部,陛下这个决定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九公主手里紧紧攒着自己的衣角,连着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