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清散,早晨的大司马府里,程景宗站在落地镜前,在腰间比着两条不同的玉带。
一条锦绣恢弘,一条温和简单。
选择一条,就必然要放弃另外一条。
人生中第一次,他在着装上有些踌躇。
慕容易在一边,笑嘻嘻地对他汇报着京中大事:“主上,今日一早,就有两千多民众跪在了大燕门口,求燕帝严惩皇太女。”
程景宗凝眉:“昨天不是只有零零散散不足百人吗?”
“京中昨日突起谣言,说你有意废掉皇太女,这才闹大了。”
程景宗听着慕容易给他讲具体谣言的内容,眸光越来越锐利。
慕容易觉得自己讲得差不多了,沉下声来,收起脸上的嬉笑,建议:“主上,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若是我们好好利用,大业可成。”
程景宗:“……”
垂下头,程景宗陷入了沉思。
一室的沉默中,沙漏淅淅沥沥,声音那样清晰。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景宗握着玉带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最终,他拿起两条玉带中一条,紧紧系上。
“这一次,先不了。”
程景宗心中告诉自己,与燕灼华无关,只是这一次的外部环境条件太不合适了。
不管这说法有没有说服力,反正在此时此刻,当着外人的面,足够程景宗暂时骗过自己。
言罢,他甩给慕容易一个坚决的背影,走出屋门。
慕容易懵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就这么放弃,总得有个原因吧?
“等等——”
他追了上去:“一大早上的,早饭还没吃呢,你去哪儿?”
程景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蹦出:“东宫。”
慕容易:“……”
追上他,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非得问个明白!
慕容易没有考虑过程景宗和燕灼华之间的事儿,他只想着是时局上哪里不妥当。
以他对程景宗八年的了解,程景宗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程景宗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外臣无符不得随意入宫,你打算怎么进去?”
慕容易:“……”
——啧啧,真麻烦。
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慕容易问:“你也是外臣,你怎么就能进宫?”
程景宗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抬了抬下巴,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显了显:“我是无符,但我有诏。”
言罢,看着惊呆了的慕容易,程景宗眸光似笑非笑:“早膳你回自己府里用,或者让我府里给你准备吧。我在东宫用。”
……
程景宗信步走进东宫寝殿膳堂。
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精致的小食——
热腾腾的小米粥,虚腾腾的豆沙包,清新爽口的凉拌菠菜,色泽昏黄的茶叶蛋……
桌边却空无一人。
他环顾四周,突然间,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燕灼华躲在门后的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里,一把把他也扯了进来。
门的阴影背后,程景宗刚要出声,却被燕灼华一指按在了唇上,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程景宗一低头,只见,少女光着脚,泼墨长发自然地披散着,没梳任何发髻,没簪任何坠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