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持愣神足有半刻钟。
他翻身下马,掐下一朵路边的红花,小心地贴在胸口。
胸腔内,他一颗心,火热滚烫。
他知道,风午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送他出征。
宗持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璀璨如星辰,闪耀着遥远又神秘的光。
他重新上马,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将风午悦的心意,珍藏在心底,骑马远去。
黑夜还长,宗持的身影仿若披荆斩棘的上古名剑,笔直坚定,一往无前。
他勇敢离去。
身后,一路繁花相送。
城墙上,寒风阵阵,风午悦孤单影只,身上裹着青色毛披风,长长的乌发凌乱不堪,挡不住她光彩明亮的眉目。
半晌后,风午悦微微一笑,他已经走远,她也该回王府了。
一阵狂风袭来,差点把单薄的风午悦吹下城墙,她打了个寒颤,对着双手哈气,真冷呀。
冬天快到了呢。
……
慎国公府。
自打送走顾行波后,慎国公夫人便坐立难安,干什么都静不下心。
田嬷嬷端了一盏茶进来,宽慰道,“夫人,世子有王爷照看,您就放心吧。”
慎国公夫人心不在焉,接过热茶,递到嘴边,突然又烦躁地放下,瓷器撞击在光滑的桌面上,尖锐刺耳。
慎国公夫人重重叹气,眉心拧成疙瘩。
她只有顾行波一个儿子,自小当作眼珠子疼,如今他上战场,就算有宗持为他保驾护航,但刀剑无眼,万一有个意外……
慎国公夫人越想越心慌,只能安慰自己,待顾行波平安回来,朝廷lùn_gōng行赏,他多少都是个三品将军之位,一切便都值得!
顾行波还不及弱冠,尚且十**岁,他平日在书院,对课业不慎上心,唯有每年的两院大比,才能激起他的胜负欲,所以才有当时的一鸣惊人。
就凭此番战绩,足以证明他是美貌兼具实力的天才人物。
不过,顾行波无心科考,素日爱更京中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至今没有功名在身。
而慎国公夫人宠爱他,又觉得他年纪还小,再fēng_liú几年也无妨,更重要的一点……
她对顾行波的未来规划其实是——
取代宗持在军中的地位,执掌青阳国兵权!
鉴于此,顾行波不科考也无所谓,而此次青阳国与白星国打仗,显然是他走上从军之路的好机会!
慎国公夫人固然再不放心,也只能放手让他一搏。
田嬷嬷见慎国公夫人沉默,虽然明白自己应该退下,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但顾太后那边差了人来……
田嬷嬷衡量再三,很快道,“夫人,负责王爷日常用药的竹枝来了,正在门外等候,听她的意思,是奉太后娘娘旨意过来。”
慎国公夫人的目光渐渐聚焦,“让她进来。”
……
不一会儿,竹枝随田嬷嬷走进房内,先是对慎国公夫人行礼,而后道明来意,“两国交战,不止何时结束,王爷怕是短期内回不来,太后娘娘特命我跟随,以保证王爷每日能喝上药……但离京前,我需向夫人取一些药引。”
竹枝虽是接琴袖、玉瑶的班,但她本身却比她们高一级。
而高就高在,她能接触到药引。
太后养了一条完整的流水线,以供应宗持每日喝的那种药。
之前琴袖和玉瑶,都只是拿到现成的药材,然后按照药方煎煮而成,再给宗持服下。
而此药最关键的便是药引,竹枝也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又是从哪里获得,她只是每日从顾太后的心腹手中领取,然后再交给琴袖、玉瑶。
在玉瑶离开王府后,顾太后便派了竹枝过来,不仅负责领取药引,还承担了煎药的职责。
竹枝今夜原本照常进宫领取药引,结果却被告知,药引在慎国公夫人手里,命她来领。
其实宗持从小到大喝习惯的药,一直都是慎国公夫人的意思,只不过后来移交给顾太后负责而已。
她放出去的东西很多,但唯独药引,牢牢掌握在手中。
因为每次领取药引都很顺利,竹枝下意识以为慎国公夫人很快便会交给自己,然而,她等了一刻钟,慎国公夫人愣是没有开口。
竹枝大着胆子问道,“夫人,药引的事……”
慎国公夫人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厉声打断她,“回去告诉太后,王爷在前线浴血奋战,恐怕顾不上喝药,暂且停了……待王爷凯旋,再说。”
竹枝惊讶,没想到慎国公夫人要给摄政王停药,但她只是一个下人,哪有多嘴的份,“是,夫人。”
竹枝走出了房门。
田嬷嬷打量着慎国公夫人阴沉的脸色,大概明白她心中的打算,踟躇一会儿才敢开口,“夫人,给王爷停药,似乎有些冒险。”
慎国公夫人抿起嘴角,眼底压抑着恐怖的恨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你也看见了,宗持已被风午悦那个贱人迷得晕头转向!她一介草民,屁都不是的身份,他却肯给予摄政王妃的位置!可见风午悦在他心中的份量之重!”
慎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借着弥漫到嘴中的清苦,压住内心翻涌的不安,“他今日能封她为妃,说不定来日便会为了她,放过凤无心的母族风家!事态严峻,由不得我心慈手软。”
田嬷嬷恭维道,“老奴相信夫人的判断。”
……
遥远的边城,两军交战。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对紫麒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