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时候,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惊醒了熟睡的风午悦。
她其实不怕打雷,但受不得吓,眼下醒了,一时半刻也无法睡下。
风午悦墨发如瀑,穿上背绣蔷薇的紫色披风,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坐下。
她推开窗,雨声顿时放大,寒凉之气扑面而来,提神醒脑。
不远处的假山后种着几棵桂花树,在风雨飘摇中失去色彩,原本开得娇小妍丽的桂花,落了一地。
风午悦看不清外面都是什么跟什么,但她感应得到草木呼吸,拿起手边的团扇,转了几圈,又猛地握紧扇柄,冲外轻轻一挥。
绿色的流光被送出去,打入那几棵桂花树中。
风午悦双手托腮,闲听冷雨,不一会儿,香甜的桂花香混合着凉意,被风送入她鼻端。
风午悦闭上眼睛,唇角微翘,闻香愉悦,灵台清明。
……
翌日,雨后天晴,温暖在大地上浮动。
风午悦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门。
雪茶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拿着一把清新水亮的金色桂花,愣愣看了风午悦一阵子,把花插入她的发间。
雪茶话说不利索便说得少,这会儿只是拍拍手,以表达高兴。
风午悦莞尔,笑眯眯地问,“我今天在你心中排第几?有没有超过绯夫子和顾行波?”
雪茶伸出三根手指。
“……”
好吧,第三,还是没变化。
三七道,“昨夜雨疏风骤,花木凋零,唯独桂花树枝繁叶茂,一花未落,实在奇特,风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风午悦摇头,“去书院。”
……
紫珩书院。
风午悦照例送雪茶去青竹堂,时辰还早,但学堂里已坐了不少人,外面的山石前、大树后、回廊下,有人在读书,有人在高谈阔论。
风午悦恍惚间,以为自己来到了以刻苦闻名的丙园,而不是以纨绔着称的甲园青竹堂!
青云堂的盛况也不遑多让,风午悦一脚踏进去,就听得十几个人混在一起的声音,每个人讲得不外乎都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一上午的时间,风午悦都在摸鱼,而她的隔壁五公主,沉迷学习一句闲话没说,就连最喜欢的风筝都没带!
……
到了午时散学的时候,风午悦照常去紫竹林的木屋吃饭小睡。
三七尽职尽责,护卫在她左右。
走在熟悉的路上,她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桂花树都秃了!
明显是被人折没的!
这是谁对桂花树这么大的恶意!
一连十几棵都是这样,风午悦不信邪,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她要看看别的桂花树,总不能都秃完了?
忽地,风午悦停下了脚步。
因为前方排起长龙,有男有女,有锦衣华服,有统一学服,人手一枝桂花,蔚为壮观。
队伍望不到头,这么多人,无人维护秩序,却自觉安静,即便要与人说话,也是轻声慢语。
而这条路直通紫竹林,林中只有宗持住过的木屋,现在是她平时在用,没招谁没惹谁,干嘛今天都堵在这里?
“悦姐姐!”
背后乍响一声惊呼,五公主噔噔跑到风午悦面前,目光扫过她发间戴着的桂花,捂嘴偷笑,“在学堂时看你偷懒不上进,无心参与,原来还是在意啊!”
风午悦歪头,“我?参与什么?在意什么?”
五公主见她茫然的样子,明白过来,惊讶问道,“你不知道吗?咱们书院和朱气书院之间的年比啊!”
朱气书院?年比?
风午悦脑中灵光一闪,霎时想起来了!
朱气书院在定荣国,也是天下四大书院之一,每年十月都会和紫珩书院举办一场大比。
表面这是书院之间的交流,其实是青阳国与定荣国的对抗,再准确一些,是宗持与秦纵的争斗!
而今年的这场比试,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横空出世,她的名字会被千千万人记住,那便是——
苏年欢。
这段时间日子太过平淡安逸,她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仲秋节后,每个学堂会安排考校,通过的人再参加园考,然后三大园的佼佼者会再考一次,脱颖而出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跟朱气书院的大比!”
“对了,年龄在三十以下的夫子也可以下场比试,只用过院长那一关就行了!”
五公主有种摩拳擦掌的激动,“每到这个时候,书院里的人都很重视,虽然大多知道不可能考过三试,但能过一试也是好的,最起码证明自己乃可造之材!”
她给自己打气,“往年我第一试都过不了,但今年我变聪明了,肯定能行!”
说完,她看向前面长长的队伍,懊恼跺脚,“来晚了!这么多人,轮到我得什么时候?而且桂花也被折完了,气人!”
风午悦默默摘下头上的桂花,递过去,“送你。”
五公主惊喜不已,“可以吗?那你怎么办?不拜了吗,还是到别处找桂花?”
风午悦看了眼那些手拿桂花排队的人,趁机问出口,“他们在干什么?”
“哦,这是书院的习俗!第一试学堂考开始前,八月初十这一天,为求好运,每个人都会拿着桂花,拜一拜摄政王殿下求学时住过的木屋!因为他是第一届书院大比魁首,也是金桂榜第一!绩花之高,历经多年,无人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