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试了好几次才将眼皮撑开,也就是撑开的那一刻,撞进了一片深色的夜空。
夜空寂寥、漆黑、漫无边际,有着令人压抑的死寂,就像是经历了腥风血雨,最后无人生还的夜晚。
只不过那不曾有过光的夜空,此刻却悬上了浅淡、稀疏的星子。
低沉而喑哑的嗓音将夜色下杀戮的气息吹走,为她留下一整个静谧的夜晚。
凤瑾心尖儿微颤,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心虚的缘故,倒比刚才气息奄奄的模样多了一丝精神。
她颇为艰难的侧了侧脑袋,擦掉嘴边令她犯恶心的鲜血,蓄积起力气试图以倨傲的姿态回道:
“朕文武双全,风华无双,你对朕有想法,很正常。”
她是绝对不会服软,不会承认刚才有一瞬间的心动。
这个回答,谢玄预料过,但真落到耳中却觉得失望,但同时内心又深感庆幸,因为至少陛下对此不再心存厌恶。
他缓慢又安静的转回了头,没有在凤瑾面前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已经走不动了,可他仍然咬着牙往前跨着步子,毅然的顶着风雪前行。
凤瑾趴在他的背上,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坚决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她内心明白,冥冥之中有人在抢夺她的身体,所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或许这一次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谢玄,你还能不能行啊,要不你歇歇吧?”
她就是想要说话,随便什么话,只要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不让她睡过去就好。
他微微抬头,将目光放到了远处旷野,看着那风雪漫卷的前路,眉间的疲惫刻得更深了。
他紧抿着唇,压榨自己的力量,放轻了声音安抚道:
“陛下,我不需要歇息,我可以的。”
凤瑾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在强撑。
还真是一个喜欢被虐,又喜欢自虐的家伙!
凤瑾只好说:
“谢玄,停一停吧,你浑身硬邦邦的,一路走来硌得朕骨头都疼了。你皮糙肉厚,是不需要歇息,可朕需要啊。”
谢玄脚步微僵,不肯屈服于风雪的头颅低了下去。
“陛下,就快到药王谷了,还请您再忍一忍。”
他的语气略显执拗……只要陛下能安然无恙,就算现在触怒了她又有什么关系?
待她身体康复之后,她就算骂他打他,像之前她心气不顺时一贯所做的那样折磨他都可以,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受着——只要她没事。
凤瑾心头暴躁,谢玄忤逆她勇气,好像都用在了这些实际是为他好的事情上。
……真是个榆木脑袋!
“朕不想忍。
“朕是主子还你是主子?朕还没死呢,你就开始不将朕的命令放在眼里了吗?”
谢玄周身僵硬,艰难的从口中吐出四个字:“属下没有。”
见他这个心如刀割的样子,凤瑾微微叹了口气,收敛了几分气势,拖长着声音说道:
“谢玄,真的歇一歇吧,你……”忽然声音一颤,变得痛苦又压抑,“朕快要撑不住了。”
谢玄心头一慌,瞬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凤瑾毫无血色的脸庞,紧紧闭着的双眸,嘴角处尚且湿润的猩红。
“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
焦急呼喊间,瞥见不远处的山洞,他连忙提气跌跌撞撞的往那里跃去。
山洞开在背风出,前方是光秃秃的树丛与灌木丛,如非靠近,几乎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洞里很干燥,谢玄选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平坦地,准备将凤瑾放下,却又在察觉到凤瑾低凉的体温,以及地面刺骨的冰寒后,逾距的将凤瑾抱在了怀里。
他左手揽着凤瑾的身体,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的将凤瑾的双手握住。
“陛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凤瑾努力了许久才将眼睛睁开。感受着肩膀以及双手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诧异的动了动眼皮。
“咳咳……你在做什么?”
谢玄用与倦怠神色毫不相符的轻柔语气说道:
“陛下,我只不过是渡了点儿真气给你,身子暖了就可以稍微好好歇息了。待你歇息好后,我再带你赶路。”
真气,是习武之人的根本,一旦体内的真气严重匮乏,身体就会极有可能受损。
凤瑾内心清楚,一路走来凶险无比,谢玄体内的真气恐怕所剩无几,如今给她渡真气这一行为,几乎是在拿命做赌。
她推了推握住双手的手,却因无力而未得到任何效果。
大多数情况下,谢玄对她都是绝对服从,只是某些事上,他有着自己的执拗,比如现在。
她再次叹了口气,阖上了眼皮,逼迫自己心安理得接受谢玄用命给她的温暖。
见她不再接受,谢玄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紧咬着牙,忍受着丹田里一阵阵空虚,脑子的一阵阵晕眩,欲图将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真气都渡给凤瑾。
山洞外,风雪茫茫,掩盖了他们留下的痕迹。
毫无遮挡的洞口,将白雪拦在了外边,狂躁的北风呼啸而过,洞顶上方的灌木终于不堪重负,将将它们压倒的积雪簌簌抖落。
有几撮有心机的雪末借助灌木尖端抖动的力道往洞内逃去,因为真气匮乏而不得不闭目小憩的谢玄皱了下眉头,手臂微抬,将雪末尽数挡下。
双眼一睁开,看到的就是躺在他怀中的凤瑾。
他不停的在心中铭记着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