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暗牢是王府禁地,就算是贴身侍从存在般的冥然,也不敢轻易踏足,尤其是在眼下这般情况。
冥然在假山旁焦急的踱来踱去,听着从里传来的痛苦与癫狂的嘶吼,心就像被悬在了丝线上。
“究竟怎么回事,从皇宫回来我就见主子脸色不对,没想到一回来就钻进了暗牢。
“听这动静,怕是病情发作了,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怎么还没出来?”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被夜风拂过的湖面,有一点儿粼粼的波光,他的身边,没看见任何人。
是中了外界传言的“邪”,还是……
凝神仔细看去,假山下可通暗牢的嶙峋入口前,隐了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岿然不动,宛若磐石。
若不打起十全十的精神留意,只会将那当做假山的阴影。
见穆言四人似的不给反应,就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冥然顿时就怒了,瞬间忘却眼前人的恐怖,指着他就开始骂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我跟着主子,那天晚上却是你跟着去的。
“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脱不了干系!”
穆言仍未给予反应,但平视的眸子微微下沉,将视线落到了碎石路面的枯叶与落雪上。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长极宫内高手如云,应当是怕他藏不好行迹。
随行到长极宫外,主子就严令他不准再前进一步,独自跃过了红墙。
等主子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面色苍白,双眸赤红,嘴角挂着血迹,气息紊乱又暴虐。
看情况,应当是受了重伤。
能伤他的人世间少有,究竟会是谁……
凤归麟生生受了凤瑾两掌,不带任何抵抗。
传承了世外高人玄机子的百年功力,就算只用了四五成功力,也足以让他身负重伤。
重伤不治,久难愈。
偏偏他放任伤势恶化。
因为痛的心,才让他在被过往的记忆逼得快要疯掉的时候,还能隐约记得自己逃离了魔窟。
因为那里的伤,是凤瑾留下的,就像他把她脖子撕咬的鲜血淋漓一样,有来有往才是爱。
这是他看到被父亲折磨致死的女人时,那些下人告诉他的。
第一次出逃被捉回去后,所谓的父亲担心他暴露他的丑事,就将他关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很黑,很静,很饿,很痛……
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外边静了几年,常需承受的鞭笞也停歇了几年。
好像是继承了王位的父亲拖家带口去了晋阳封地,他这个现在的晋阳王世子被遗忘了……
父亲真是老了,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被忘掉呢?
时隔几年,喧嚣再起,刺骨的风钻进了地牢。
他记得极为清楚,那一晚,坐落于云都的晋阳王府老宅,是他此生所见最温暖的一次。
大火跳得真美,就如同第一次出逃离府,小萝卜身后辉煌的灯火一样。
除夕夜,灯花典,真美。
“真美……”
他努力思索着当年,凭借快要消散的记忆,找到了当初的宫门。
他不吃不喝的坐在落败的安阳宫台阶处,看了好几日的风雪。
没见着人,没听见有软糯的“小哥哥,你真好看”。
她失约了。
凤归麟血肉模糊的指尖抱住脑袋,停止了撞击,缓缓抬起头来,赤红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体内有一股道家真气以强硬的姿态向经脉四处冲击,不容违拗、不留情面的,压制住他心中任何一丝想要毁灭的意图。
天机殿的人说,放任他流窜于世间,迟早会为祸苍生。
……
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什么的缘故,凤瑾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梦里总会有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狠戾的喝着:“滚!”
但她自己竟毫不胆怯,笑眯眯的凑上去,道:“小哥哥,你真好看!”
她记得,她将他拽到了一处铜锈斑斑的宫门,给了他一把前几日碰巧寻来的钥匙。
她记得,她对他说要常来找她玩,别把她忘了,可连着几年,趁着楚辞不注意,从含英殿里溜过来,都没见着人。
几年都不见,他肯定是忘了。
只是再没机会询问,因为她被迫离宫了。
——那个早已与她有师徒之名的世外高人,玄机子来了。
场景转瞬黑暗……
少年阴沉着脸,狭长的双眸深邃得见不到底,一遍遍阴狠的对她说:
“你失约了……”
凤瑾瞬间就被吓醒了,捶了捶昏昏沉沉的脑袋,恍惚的朝窗户看去,外边正风雪呼啸。
很冷,快到除夕夜了。
等回过神儿来,才发觉衣衫湿透,腹部的伤口受了汗水,又开始作痛。
多年来养成的敏感,仅凭呼吸的一丝变化,谢玄都能了解到她的状况,更何况夜半惊醒。
“陛下?”
谢玄用内力温了杯茶,端到凤瑾的面前。
眼前的人毕竟是女帝,心中总有些不能同外人提及的秘密,他将问询的心思藏起,仅留了关切。
这才是他的本分。
凤瑾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没事。”
顺手接过斟来的温茶饮了两口,便又躺了回去。
谢玄细心的将窗户关了一半,摸了摸睡意朦胧的小玄子扬起的脑袋,也合衣躺到了自己的地铺上。
守着凤瑾,才能让他找到存在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