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受伤的事经由苏家白鹰,迅速传到了信陵,在带回苏家人的关怀时,也带来了苏家家主苏金楠最后的通牒。
——限苏北于大年初三之前返回信陵,否则与苏家恩断义绝!
苏北正坐在躺椅上,层层包起的右脚被放到了铺了羊羔绒的绣凳上,椅子附近,摆了暖烘烘的炭盆。
他怀抱着暖炉,眼眶发红,但他就是死死咬着唇,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
“公子,还要继续念么?”
清风心有不忍,信上的字句太过无情,他实在不明白,一向宠爱公子的老爷,为何会如此心狠!
明月瞪了他一眼,作势就要将信夺过来,不准他再继续念下去。
苏北紧紧箍着手炉,睫羽轻颤,用严厉的语气将字从口中逼了出来:“念!”
“公子,还是不要让清风念了吧,老爷也是太想你了,你不要多想。”
“我让你念!”
明月抢夺的动作一僵,百般不愿的收回手,恭敬的立在一旁。
清风看了眼妥协的明月,又看了看坚持的苏北,犹豫着念了起来:
“圣人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自当初离家出走,至今已逾四载,中间不曾主动写信问候父母,不曾关怀过姐姐们,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你这逆子,若你心里还有家人,你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否则,我苏金楠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清风艰难的将最后两字吐出,缓缓将书信折了起来,面色难看的望着苏北。
他不想提及信中言语,只压低声音,小心的问道:
“公子,我们回去么?”
明月恶狠狠的瞪着他,斩钉截铁的回道:
“信陵是公子的家,公子自然要回去!”
转头看向苏北,语气缓和了许多。
“公子,老爷说的对,你已经有四年多没回去了,老爷一向宠爱你,这么几年都见不到,不知道心里有多挂念。
“还有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她们,每次听到你受了欺负,都会立即找对方麻烦。这几年你在宫里受了这么多苦,她们不知道有多心疼。
“公子,你就听老爷的话,回去吧。”
苏北不想走,他不愿同凤瑾分开。
当年为了寻她,他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上千里之外的信陵,来到了云都,又经了几番波折才进宫见到了她。
过后没相处几月,阿瑾又……
他再等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来,竟要让他离开,那他的这几年都成了什么?
他们都是他爱的人,放弃任何一方,都像在他心上剜肉。
难道越长大越无法获得圆满,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父亲,非得要逼他么?
“公子?”
“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明月的话语刚到嘴边你,就被苏北呵斥了回去。
他忽视了二人,将头埋到了双臂上。
离开前,清风留意到他身形微颤,抱着暖炉的手指尖泛白。
见明月不肯离开,他眸子一沉,连拉带拽的将人弄了出去。
到达门外,明月气愤的甩开了清风的手,恨恨的骂道:
“你是有病吗,没看到我在劝公子回家,只要再努力一下,公子就会同意了!”
清风眸子一暗,嘴角牵了抹冷嘲,将明月堵到了墙角。
“你没看到公子那么难受么,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有些事,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明月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人如此碍眼,既不懂劝解公子脱离苦海,说出的话还那么难听。
她一把将他推开。
“只不过是放下陛下而已,哪有那么困难,家人才对公子最好的人,公子怎么就不明白。”
清风稳住身形,左手一直撑在墙上,愣愣的看着空了墙角许久,低低叹道:
“放下,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心不甘。”
是夜,庆云宫烛火通明,珍馐满桌,凤瑾应邀前来。
苏北以庆云宫主人身份,拒绝谢玄入内,谢玄本不愿听从他的命令,但因凤瑾首肯,只能退守宫外。
“你先在外等候,我去看看那小子伤势如何,顺便瞧瞧又在搞什么鬼。”
谢玄默默退下,就算陛下对他另眼相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如何比得上晋封贵君时,被广而告之过的苏北?
凤瑾坐到苏北对面,被眼前的苏北所惊艳。
辉煌灯火下,他一袭奢华到极致的贵君制服,头上戴着明珠玉冠,孔雀尾羽的刺绣翻领玉扣被拨开,微微向两边翻去,加之肩上垂着几缕青丝,衬得他鹅颈白皙修长。
白瓷的肌肤上染着暖橘,又长又翘的睫羽轻闪,却遮不住猫眼里的盈盈水波。
“阿瑾,你来了。”
见着凤瑾在对面坐下,他扬唇一笑,整个人都变成了撒娇的猫儿,真是既贵气又小气,既典雅又放纵,既纯情又暧昧。
凤瑾心头一跳,咳嗽两声后,平静不失温柔的问道:
“小北你唤朕来有什么事,还有,你脚上的伤如何了?”
苏北只是撑着桌沿,艰难的移到凤瑾的身边坐下,一边目光盈盈的望着她,一边不停的给她夹着菜。
“阿瑾,你快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低眸往桌面扫去,全是淮州一带的特色,信陵乃淮州首府,苏北喜欢这些菜实为正常。
就这么愣神一小会儿,苏北已是一副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