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愈加繁忙。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府邸内外焕然一新。
有钱的人家,那三进三出的院子,只要是门都被贴上了对联,门外的石狮子,也在下人的小心侍弄下戴上了红绸花,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办什么喜事。
街上人流众多,都在为最后几个时辰做着准备,众人喜笑颜开,逢人问好,好似都忘却了前几日死亡数十人的惨烈爆炸案。
他们只记得一件事。
明日,便是除夕,一年中的团圆之日。
按照旧例,除夕之夜,帝王会在汉阳殿宴请百官,并大肆封上功绩突出的官员,或是金银珠宝,或是加官进爵。
只是今年情况有变,实为帝王的凤瑾推行节俭,又以祭奠爆炸案中数十名罹难的百姓为由,义正言辞的将封赏一事延后。
百官虽心存异议,却不敢反驳,毕竟凤瑾所言有理有据。
更何况能参加除夕宴的,都是朝廷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宴会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时隔三年,今年的宴会他们实在不想放过。
凤瑾,正在为除夕宴一事头痛。
这几日,她都在抽丝剥茧的理着信上所提的阴谋,不管怎样看,这个除夕,都不会平静。
将楚辞挑来的奏折批完后,就懒散的倒在靠椅上,仰头看着书房顶上嵌着金色龙凤浮雕的房梁,一个人怔怔的出神。
耳边忽然响起苏北痛到失声的嗓音,回忆起当时掰开他手时的异样,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将他两只手腕掰得脱臼,她心里有一丝愧疚涌了上来。
垂眸向门外看去,想要问一问谢玄有里还是现实,这都是最令人恶心的事。
如果她没有武功,如果她不是大禹的女帝,如果苏北再狠一点,她必然会沦为受人强迫的可怜虫。
什么都需讲究两厢情愿,尤其是这种事。
这是底线。
她没有唤任何人,书房的门却被人叩响。
“陛下,楚丞相求见。”
说话的人是张全。
一听到是楚辞,凤瑾第一反应是来监工,连忙瞟了眼奏折旁那对大气的玉石印章,眼疾手快的将它们藏了起来。
凌乱堆积的奏章下,有两本未被合上的奏折,可以看见上边覆了红印,隐约可以拼出两个词。
——通过、驳回。
这两个词,就是那对玉印的名字,是别出心裁的凤瑾,处理政务的高效办法。
楚辞在张全的引领下来到了厅中,于屋子龙凤织金地毯的外侧站定,拱手朝凤瑾拜了拜。
“臣,见过陛下。”
凤瑾连忙坐正,右手握拳,掩唇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问道:
“楚爱卿可是来监督朕的?
“奏折已经处理好了,楚爱卿将它们发回去,让各位大臣照办便是。”
楚辞应了声“是”,随即开口,禀明此次来意。
“陛下,万民钱庄的苏庄主求见。”
书房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苏庄主?
如此具有江湖气的称呼,凤瑾一度以为她幻听了。
见她蹙眉,楚辞温声解释道:
“万名钱庄的苏庄主,就是首富苏家的大小姐,苏鸣英。”
如此一说,凤瑾便懂了。
听闻苏家家主育有五女一子,因此一家人对唯一的男丁苏北甚是宠溺,
除夕将至,苏北却只身在外,家里人必定会十分想念,再者,苏北已离家几年,苏家会派人进宫探望,实属应该。
想着前天晚上的事,凤瑾揉了揉眉心,轻叹道:
“传她进宫来吧,能有人劝劝他也挺好。”
她所谓的劝,是希望苏北能懂得自爱。
一个懂得自爱的人,才值得被他人所爱。
哪知楚辞摇了下头,再次拱手,定定的望着凤瑾。
“陛下,苏庄主是来见您的。”
“见朕?”
“是。”
“不管地点是哪儿,她都希望有户部尚书在场。”
凤瑾蹙起眉头,对苏鸣英的的来意有些不解。
一介白身想要面见她,可谓难如登天。
可她倒好,不仅要见她,还要求朝中重臣在场,实乃荒谬,真不知她究竟有何用意!
这样荒谬的消息,竟然是通过固守礼节的楚辞之口传来的,凤瑾更加想不明白。
见到过去留给自己的书信后,她的疑心病就犯了。
她眯起双眸,审视着下方温文尔雅的人。
“楚爱卿,你希望朕答应?
“你与苏鸣英,是否有过交集?”
楚辞放下手,缓缓直起身子,淡定从容的与她对视。
良久,他终于开口:
“君子言出必行。
“臣既然答应了陛下,就会一心一意的辅佐陛下,若有异心,愿声名尽失,受万民唾骂,凄惨离世,不得好死。”
停顿片刻后,他温声劝道:
“陛下,可愿听臣一言?”
最后,凤瑾还是答应了,思索之后,定于未时于大兴酒楼相见,具体的包间与面见时的安全保证,都交由楚辞安排。
未时初,一身便衣的凤瑾带着谢玄准时到达,大兴酒楼一楼,楚辞与户部尚书李远文已等候多时。
“人来了吗?”
凤瑾近前后问道。
“人已经来了,就在三楼最里侧的包间里。”
楚辞顺其自然的接道。
说罢,楚辞便引着凤瑾进了酒楼。
一旁准备见礼的户部尚书,将“陛下”二字咽回喉中,虚抬着行礼的双手也被他尴尬的收了回来,互揣到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