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一沉,刀光一起。
这刀光和剑光又有不同,如果说剑光是快而巧,刀光就是疾而精。
快和疾是同义词,但却也有略微的差别。
快是无声而无息,疾却要带着莫大的声势。好像天上的雷霆,地上的火光,猛一下炸裂、迸射。
巧和精常常用来组成精巧,但彼此间还是有所不同。
巧是繁复的、缭乱的,而精却天生有一种凝练的味道。就好像本来分散的雷霆,忽然凝成一截货真价实的雷光,本来四射的火花,聚拢成一团辉煌灿烂的光焰。
而这股迅疾而精炼的力量,雷光和火焰的根基,就来自于“宁宣”的右手。
他看上去像是完全和自己的右手脱了节,做出了一个非常丑陋的动作。他的右手很低很低,低得像根本不是手,而是一对新的双腿。而他的左手却抬起一刀,则好像是从一片无比沉稳的大地上拔升而起的高山,力量雄浑,不可抵挡。
只一眨眼,“宁宣”的状态就从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变成了某种令人惊奇的怪物:一个习惯用右手支撑自己,用左手当兵器,身体的其他部分则是躯干的怪物。
这一招浑然天成,那本来干涉他的重力,反而成了他的助力,更让他这一刀凶猛无俦、摧枯拉朽。
干戈在空中快速地颤抖了三下,三道光影分毫无差地产生并且飞射而出,分别迎上马黄叶、张傲、步环尘三人。
四人的兵器在半空中闪电般交击。
五招之后,围攻的三人的脸色就好像是秋天的枫叶一样干枯了。
他们本来的气势非常,马黄叶一剑如电光,张傲一刀落日圆,步环尘一袖水云天。
可“宁宣”摸到刀的时候,他们的气势就起码去了一半。
在“宁宣”拔出刀的时候,他们的气势简直就完全消失了。
等到了兵器交接的时候,他们第一招就沦陷为“宁宣”的附庸,一招一式都给“宁宣”当陪衬、做练习。他们惊愕地发现,“宁宣”的第一刀只做守势,而且在不同的人眼中看来,恰好都处于自己最好发力、最好出招的一个位置,他们在这一刻面对“宁宣”的招式,就是他们此生最强的一剑一刀一袖。“宁宣”就好像是特意要看一看他们的水准如何,所以让他们出手,可他们还是攻不破“宁宣”的守势。
而第二招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出招,马黄叶的剑成了“宁宣”的剑,用来刺张傲。张傲的刀也变成了是“宁宣”的刀,用来斩步环尘。步环尘的袖子倒还是她的袖子,可她的袖子一时变成了刀的形状施展刀法,一时变成了剑的模样使用剑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武功。
第三招的时候,三人脸上同时有了羞惭,他们这时候才发现了“宁宣”在和自己玩闹,“宁宣”的脸上有斗志却没有杀意,有狂热却没有敬佩,有笑容却没有温度。他好像不把面前的三大高手当成人看,而是将他们的武功当做猫猫狗狗,而自己现在正撸狗吸狗,不亦乐乎,过瘾之极,充满热情。三人竟然在这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种纯粹无比的快乐。
第四招的时候,“宁宣”脸上的热情和快乐如同春天化雨的冰雪般消退了,他就好像一个刚上了女人的男人般进入了贤者时间,前一秒还对他吸引力无比巨大的三人的武功,在这一刻就被彻底且无情地抛弃了。他已经厌倦了三人的招式,里面的一切东西都被他看得清楚而透彻、透彻而明白、明白而干净,就连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第五招的时候,“宁宣”已经在用干戈分别施展三人的剑法、刀法和袖法了,而且比三人自己所施展地更好更妙,甚至可以说他的一招一式不像是在进攻,而像是在教学。
但这种教学,却更加打击人。
如此,“宁宣”五刀下来,第一招引导,第二招借用,第三招挖掘,第四招看透,第五招教学。面前的三人遭遇到了他这五招,几乎只在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心情却无起而大落落落落落落。
五招之后,他再出一刀,一刀面向三人。
这一刀既是刀也是剑更是袖,蕴含了三人武功的精要,看得人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给我去!”
不远处的吴寒臣忽然大叫一声,他脸色更白,煞白如一个死人。
“宁宣”脸上突现愕然之色,他右手剑尖的桃花山光芒一闪,竟坠落下来。
顿时,他整个人又好像从千钧之力施加于身的状态,一下子变得毫无负担,轻松自在。“天枢星”施加的重力,竟然又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宁宣”之前的动作都建立在自己已经遭受重压的状态下,他的发力、重心、气劲甚至是心理准备,都正好是受限制的情况下。在这个时候偏偏接触他的限制,反而又让他的动作变形、失序、扭曲、歪斜。
“宁宣”本来是以剑为发力之基,可现在的右手剑却一下子飞扬起来。
他的双手同时上扬,刀剑并齐,带动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飞了起来,简直像是舞蹈。
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是好看,可在战斗中简直是送死。
吴寒臣的“天枢星”能够操控重力,也能够消去重力。而真正运用之妙,就在于时而施加力量时而消去力量这个过程中的变化无常、起伏波澜,这绝对是任何武者都难以习惯的战斗状态。
他用出这一变式,即刻又呕出一口鲜血,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