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兴庆殿内。
地上一片凌乱,本该在桌上的书册、杯盏、笔墨纸砚统统散落了一地。
那位以穷奢极欲却生性敏感多疑闻名的年轻帝王正对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虞晚来回踱步,胸口起伏不定,满腔怒火赫然现于脸上。
“向晚啊向晚,你六岁入燕子楼,踩着累累尸骨向朕证明了你的才华和能力。”
年轻帝王眼神锐利的射向虞晚,双袖甩向身后:“可眼下却是一败涂地!”
“你可知朕苦心孤诣隐忍筹谋至今,就因为你,因为你的冲动,便有可能付之一炬,转头成空!”
“向晚,”年轻帝王声音低沉下来,“曾经足智多谋不动如山到连朕都能叹一声钦佩得你,怎么如今竟为了区区一个小纨绔冲昏了头脑?”
“你该知晓他得身份!也该时时告诫自己!”
虞晚沉默而无声。
年轻帝王情绪激动得剧烈咳嗽了几声,扶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虞晚,缓了会儿,继续沉着怒气道:“一个燕子楼出身的花魁,乐理高超不说,竟然藏了一手绝顶轻功,你来告诉朕,向晚,孟元他会如何看你,又如何看待燕子楼,嗯?”
虞晚终于动了动,她俯身弯下自己挺拔如松的背,长长伏在地上,道:“向晚乃罪臣之后,本应入狱任陛下处置。”
年轻帝王刚略略压住的怒火再忍不住又蹭的冒了上来,他重重拍了拍面前殷实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向晚!你好得很!”
“既然你自请入狱,朕便成全你!”
“来人!将向晚打入牢中,秋后问斩!”
孟星河得知虞晚触怒圣颜被羁押在大理寺卿的牢中已是第二天早上。
赵让收到消息,着急忙慌派了人同孟星河通报此事。
孟星河连发冠都未戴好,便匆匆忙忙去了虞晚的宅院寻一个解释。
阿菁通红着眼道:“是陛下发现了姑娘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触怒龙颜,被打入大牢,审也不审便打算直接问斩。”
“什么身份?”孟星河紧紧盯着阿菁,双目充血。
阿菁抹了抹眼泪道:“我们家姑娘,她其实原本是当年那个被满门抄斩的向将军之后。”
“昔年传言向将军在边疆通敌叛国,这才导致永宁国将士节节败退,死伤惨重,怀帝下旨令向府满门上下斩首示众。”
“当时姑娘尚且年幼,家中老仆不忍,费尽心思把自家夫人和姑娘连夜送出了京都,而后一把大火将向府烧得一干二净。”
阿菁抬眸看向孟星河,似在追忆着那场大火,如呓语般道:“孟公子,您知道那场大火,烧得多烈吗?”
它烧穿了向将军府的高高牌匾,烧干了府中的一湖春水,亦将向将军府的一切痕迹烧成抬手可扬的飞灰。
孟星河鼻头一酸,眼中滚下泪来。
他不知晓,他竟从不知晓,虞晚曾有这样的过往。
这些年来,她吃了多少苦,才变作燕子楼的虞美人,笑得温和疏离,走进他的眼中来?
孟星河身躯微微颤抖着,胸腔里的那颗心发烫发疼得厉害,他张口,喉中酸涩:“我要救她出来。”
“我要救晚晚。”
阿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明明还是那个柔软善良却被人评为一无是处的纨绔,为何她却从他通红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她无声的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打击他的那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