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四刻,邵柯梵终抵达鹰之国妙音山邪娘子修仙洞,按照平时最快的速度,也需一个半时辰方到,这次却心急火燎地,不超过一个时辰。
虽隐了身形,然而,疾速而过的风仿佛迎面呼啸而来的利剑,将那一张俊朗的脸刮出了几道血痕,新换上去的红衣也破损了不少。
洞中一如既往流窜着七彩的光芒,有几缕投射到外面的夜空中,现复乍隐。洞的中部凌空悬着一颗仙气缭绕的夜明珠,照耀得洞中宛若白天时。
邪娘子修达半仙的境界,开了天眼,使得水镜,人界,仙界,鬼界的事通通了如指掌,无论多远,皆像亲眼目睹那般。今夜,她预感不妙,开了水镜,对苍腾发生的那场灾难以及天穹的怪异一览无遗。
木简歆被烧得半死不活,这莽荒的阳世中,能够让她恢复如初的便只有她,果真,邵柯梵被情势逼得无法,如她预料,抱着焦黑的身体来寻她了。
只是,苍腾上空恶灵之魄凝聚而成的整体黑雾偶尔轻轻颤动一下,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有什么要挣扎而出,外缘的一些黑雾正肉眼难辨地飘落下来,朝着某一座宫殿而去。
那与忆薇殿燃起大火之前为了融洽成一个整体的混乱迥然不同。
邪娘子正欲看一眼那座宫殿,一阵衣祙擦过空气的细微声音响起,邵柯梵已抵达洞外。纤手一点,水镜中的所有物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国君请进罢!”
邵柯梵抱着简歆大步走进洞中,疑惑地看了一眼碧色荡漾的水潭,潭的边缘,宫殿一角的残像在那一瞬消失无踪。
该死!他还一直以为邪娘子知外界事是通过掐算,原来她使得水镜,这一点,他早该料到。
掐算总有不准的时候,知的也仅是大概,然而,邪娘子却几乎对每一件事了若指掌。
邵柯梵作不经意间扫过,不识其中奥妙,低下眼皮,看一眼怀中面目全非,发出熟肉味道的可怜人儿,本欲开口,白衣翩翩的邪娘子倒抢先一步启唇,面色淡淡,透着一股排斥的冷意,“国君,我早料到有朝一日,你会再来找我,终究是盼来了。”
“盼?”邵柯梵冷笑一声,知道邪娘子一定不会无条件地治疗简歆,也不对她客气,“目前鹰之衰落得不成样子,守护鹰之的女神,是该盼着邵某来的。”
邪娘子一手轻覆腰际浅粉的丝带,一手缓缓抬起,注视着邵柯梵,伸长五个指头,“将原泽观国划归鹰之。”
原泽观国的山泽之地将近五十亿公顷,且原泽观国本与苍腾毗邻,泽观亡国之后,泽观的邻国鹰之方才算是成了苍腾的邻居。
邪娘子的条件开得又大又狠。
邵柯梵脸一沉,凝眉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戾气汹涌,黑色深潭翻滚,似地域之火灼灼燃烧。
简歆命悬一线,那线头系于他的心脏,取决他的一念之间。
已经抵达极限的焦虑,无边无际的恨!
他抱住简歆的手微微颤动,嘴角抽动一下,
仿佛是不愿面对这张美若男狐,预示不详的脸,邪娘子飞向潭中开开合合的碧莲,“你速度再快,然以她的伤势,本该在你送来的途中死去,我怜她跟了你后命数多劫,便遥渡了她一丝仙气,让你来到这里她仍有一丝气息。国君不但不感激,反而动了杀心,这,恐怕不太好罢!”
邵柯梵一怔,难怪途中,在耳边疾风飞驰中,竟有一袖暖柔的风迎面拂来,进入简歆身体,怀中焦黑的躯体不已察觉地颤了一颤,他知一定不正常,却因心急没有细想。原来如此!
“那么,邪娘子也真是悲悯。”邵柯梵扫了一眼坐在碧莲上,已阖上双眼的邪娘子,嘴里扬起讥诮,“不然,简歆在中途死去,怕是提不了条件了。”
邪娘子一贯柔软似风的脸僵了一僵,“还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不似以前那么简单,她的肉身已毁,须凭身上的气息来恢复,一旦气息散尽,魂魄游离体外,是再也不会复活了,那时,她就会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邵柯梵心一紧,垂头注视着裹在怀中的简歆,那张脸已经不是脸了,仿佛整个头颅只是被烧得凹凸不平的圆木。
简歆,当时,你一定痛得生不如死罢!偏偏你还拼了最后一口气,以璞元十式将我逼出烈火之外。
邵柯梵一阵触动,简歆的命掌握在邪娘子和他手中,只有他们达成一致,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达成一致,便意味着接受邪娘子苛刻的条件,不是么?
“邪娘子,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条件。”终于,他决定试探一下,口气却是不容反驳。
邪娘子慢慢睁开眼睛,也不看他,开口道,“邵柯梵,你竟拿心爱女子的性命来投机取巧。呵呵……果然,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得失,难怪,她没有选择你。”
“别说了。”忽然忆起那桩令他呕血的痛事,愤怒之火卷上心头,沉声喝道。
邪娘子微笑着摇摇头,“快作决定罢,自你进洞中之后,若是点上香,也该燃过四分之一了。”
指骨修长的食指,缓缓地伸没有任何生机的鼻孔前,似乎下了足够的勇气。
终于,邵柯梵暗舒一口气,将手缩回。
一人静等消息,似乎抱着必胜的信心,一人思绪翻涌,迟迟下不了决心。
洞中沉寂得压抑。
方才的愤怒渐渐平息,邵柯梵冷静地思索了一番,眉梢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