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入地狱,数不清的灼灼曼珠沙华在他脚下匍匐跪拜,彩之程一路尽是这样的景致,而后他身负重伤,却在曼珠沙华巨须硕根的拯救之下,重归人间。
即便面对的是阴世最大统治者阴司宰,冥灵花曼珠沙华亦敢弗其意愿,可见,那些花是向着他的,冥冥之中定与他有什么关系,只要探明这曾秘密,他便可召唤曼珠沙华,助他一臂之力。
曼珠沙华的根部喷出漫天毒汁时,就连阴司宰也不敢破开结界而出,可见毒汁也能够伤害到冥灵,因此,要说令地狱畏惧的事物,目前知道的,便当是曼珠沙华的毒汁了,他在提升武学造诣之外,用好这一点,就已足够。
心下释然了不少,施展隐身术进入寝房,将简歆放到床上,“你一定很累了,休息一下,或者,一觉睡到天明最好。”
她头歪了歪,闭着眼睛,手摸到他的枕头,抱在怀中,果真渐渐睡去了,只是经了方才那般大波折,虽然呼吸得均匀,神色还有些纠结,眉头微微蹙着。
没有吩咐达庆,他亲自倒了一盆热水,浸了手巾拧到半干,坐到床边,一点一点地为她擦脸,上面不知蒙了多少泪痕,如一片土地,未干了又湿,再而三,便变成了一片稠粘的沼泽。
她的眼睛并不红浮,每次流泪都是如此,看不出丝毫痕迹,然而,心中的伤疤,可能又肿了不少罢,那是对另一名男子的眷恋和追怀,秦维洛在她心目中的某个位置,怕是他一生也无法占据的,他为苍腾扩大了十倍的疆土,然而,只怕是耗尽余生,也难以侵略得了属于秦维洛的那片心田罢。
但她是他的,她只能属于他,便要如寸寸土地那样,悉数掌控在他的手中,况且他并不是那类退缩之人,自然要争取,缓缓扩张和渗透,此番救了那姓秦的,送入轮回,且是与昭涟一道,他们之间疏途,注定越来越遥远,剩下的一些怀念,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她还会因此对他多几分感激……
邵柯梵握住毛巾的手一顿,神色逐渐怅茫起来,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他何时变得如此可怜了,还是说,在感情上,他从来都这样悲哀?
灭昼和方修听得那番地狱的经历,也是惊讶不已,曼珠沙华竟在最关键时刻,拯救了国君,正如国君所疑惑的,他们也在思忖,为何曼珠沙华会施以援手?且在此之前,一路匍匐跪拜。
邵柯梵淡淡地品着茶,目光透出几丝期许,虽然上次从地狱归来,他的惨败在两位异士面前已不是秘密,但倘若不是为了再入地狱,他又怎会将此生最失败,最耻辱的事再度提起?
灭昼和方修在下面低声讨论了一番,脸上已有了一些了然,灭昼从怀中掏出一方小镜,镜框由暗紫色的魔桃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符咒,已经有了些年代,镜面竟呈诡异的黑色,仿佛一个黑洞,照不了任何东西,却能将世间万物吸了进去。
巫师俯身将方镜摆置大殿正中,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镜身微微一晃,几道黑光似利剑之芒射出,向大殿不同方位而去,邵柯梵目光一冷,手伸向腰部,几乎就要解下幻灵,却见黑光的宽度迅速延展开来,依着青墙围罩住齐铭宫大殿。
“国君勿动怒。”巫师不慌不乱地垂首,“草民这是为国君着想,方才一时疏忽,没有事先说明,是草民的过错。”
黑光仿佛单独存在,围住的齐铭宫大殿范围,白昼光线丝毫不减,半透明的黑色帷幕之外,一切事物依旧清晰可见,最后面那堵虚无的黑墙一部分正好经过宝座靠背,衬得红裘男子仿佛暗夜中盛开的灼灼曼珠沙华。
没有丝毫杀气,且黑幕并没有带来任何压迫和不适感,邵柯梵收敛了动作,却依旧保持着警惕,镇定自若地等待巫师说下去。
摆置在大殿中央的方镜,投射出四面黑墙之后,便恢复了一派黑沉,像是什么时也没有发生过,仿佛一只静止的黑瞳。
方修上前一步,“国君的一举一动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地狱的监视之下,国君可知?”
邵柯梵眉头狠狠一皱,手下意识地覆紧了宝座护手,难怪,上次入地狱时,他明明开着冥眼,一路不见任何幽灵,却在经过彩之程以后,在虚无空间被无端冒出的阴司宰截住。在此之前,他在《冥世书》中看到一句话,冥灵可以穿过任何物体,却不能隔物视物以及隔远视物,经过那件事之后,还以为是谬误。
原来如此,他说的话,他的每一步计划,那该死的陵王皆听在耳中,看在眼中,并在他采取行动时,已经以对症下药的方法在等待着,地狱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恨他入骨,想方设法地要置他于死地?
方修继续道,“草民探出,地狱使的是微观之镜,只要在镜面写下所要观察的人或事物或地点,微观之镜便会一一呈现。”
灭昼接口,“所以方才草民置下幽烛镜,就是为了遮掩地狱的耳目,即便是阴司宰结的微观之镜,也况。”
邵柯梵“唔”了一声表示赞同,目光扫了一眼摆置在座下不远处的镜子,隐有索意,“一旦撤去幽烛镜,本王岂不是要继续处在地狱的监视之下了?”
灭昼当然明白国君话中的意思,然而这是巫师世家传了十一代的神物,不知倾注了多少灵力在其中,万金难求,可国君已经有所暗示,以国君的性格,欲拿到手中的东西定是要拿到的,便一时犹豫不决。
气氛有些尴尬,邵柯梵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