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铜哨声、口令声、马蹄声,马卫队在潍县城里闹出的动静确实有些大。出城,风驰电掣的奔跑一阵后,何向东逐渐放缓马速,又招呼晏道刚中尉跟上,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战争一词在大多数人脑海里与流血、死亡、痛苦、分离紧密相连;可总有少部分人愿意为此付出心力、体力甚至生命,这些人往往把战争与勇气、智慧结合起来,把战争当做一门艺术看待。何向东就是这种人,也希望他身边的参谋们变成这种人。
晏道刚中尉是偶尔灵机一动勘破了“大帅心思”,还是从军学底蕴出发,碰触到战争艺术的门环?
从怀疑内部有间谍活动到徐庭瑶提议“引蛇出洞”,何向东就把此事与前线战事结合起来。
日军屡屡受挫,似乎证明了第九师的兵强马壮和日军“并非不可战胜”,反守为攻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何向东不太愿意发起进攻,在一定程度上把战事拖下去是出于国家竞争间的战略考虑;把战略一词的范围缩小到山东战场上,让成军不过三年,中级、高级军官能力尚待锻炼、检验的第九师大举进攻日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赌博,不可取!最好是制造**气氛,逼迫暂时处于劣势的日军主动进攻在既设阵地上的我军,再相机后撤吸引日军掉入口袋歼灭之。如此,付出的生命代价、弹药消耗代价都要小许多,战果却能稳当的增大许多。
日本经济结构不合理,财政困难;中国的经济结构却堪称原始,财政更加窘困。何向东是变着法子在山东打“人民战争”,不能不考虑投入与产出比例,这个特点在先前几次交战中就能看出来。
以670高地之战来说,日军一个独立山炮大队在二十五分钟时间里,向670高地投放4200发75炮弹。以25元一发计算,日军25分钟就消耗了十万块袁大头。我军则在两分钟时间里向攻占670高地之敌投送60发105炮弹,以每发炮弹50元计算,消耗3000块袁大头。
消耗100比3,战果是18比约200。再算上炮兵第九团山炮营对神仙洞的炮击战果,那消耗、战果的比例将进一步放大。
弱国打强国,本就应该这么个打法!当然,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何向东带来的新战法、新战术的功劳。也是当然,进攻一方付出的弹药消耗量肯定比防守一方大,而人员损失也多半比防御方多,特别是在一场失败的进攻战斗中。
何向东选择大张旗鼓的连夜赶往昌邑,就是要通过间谍告诉日军——老子的生力军就在昌邑方向,也就是沙河镇的背后!
拥有两万兵力的第十一师一旦投入进攻,兵力不足、战线过长、地形不利的小日本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日军就必须提前进攻沙河,迫使何向东把生力军当做防御作战的预备队投进去、牵扯住,使其难以发挥作用。如果日军进攻得力而快速达成突破,从分散到收拢,再从昌邑以西地区赶到沙河一线的第十一师增援不及,日本人是有极大可能赢得会战胜利的!
何向东就是要给日本人以希望,如果一点争取胜利的希望的都没有,只有傻子才会发起进攻!
所以,何向东沉浸在战争中钻研这门博大精深的艺术,特别是在琢磨、引导敌方统帅思想脉络方面,他能获得极大的乐趣。
“祖荣,现在你可以说说声东击南了。”
晏道刚听到大帅亲切称呼自己的字,顿觉殊荣,不由得在马背上挺直了脊梁,又把心里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过了一遍,才说:“职部在陆军第二中学读预科时,杨大队长(杨虎)给我看了他的笔记,其中有一篇令职部印象深刻,那是大帅以汉口保卫战为例论证积极防御中的诸般战术。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大帅却说,单纯防御不可取,防御是战略目标达成的手段之一,成功的防御必然是积极防御,只有积极防御才能抓住战场的主导权。兵力少而采取防御态势,却要主动的以进攻调整态势有利于我,迫使敌军在进攻、占领、巩固、重组、进攻的循环中不得解脱,不得组织起超过我方防御能力的大规模进攻来。这就是积极防御作战中牛皮糖战术的奥义。职部于此中受益匪浅!”
晏道刚没有拍马屁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把大帅吹捧成比肩孙子的伟大人物,只是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某段话,也侧面表明晏某人“看不起那些生搬硬套兵法者”。
何向东对晏道刚越发满意了,含笑赞道:“唔,你很用心的在思考战争,继续下去,注意与实践结合,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此战,我军兵力、火器与敌军相若,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大帅采取守势,职部起处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大帅在济南召开军事会议,造成即将发起进攻的声势了,职部才明白过来。大帅要的还是在积极防御中寻机歼敌,否则,我军又为何设置了三道防线呢?以我军即将发起决定性总攻的态势迫使敌军先我进攻,而后以阻击、层层阻击消耗敌军兵力并吸引敌军到我既设的第二线甚至第三线阵地,再两翼合围,歼灭之。职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战略,嗯”
“呵呵。”何向东会心的轻笑出声,用手里的马鞭指向东边说:“如果非要给这种战略撒名号的话,我想用一个词——经济的歼灭战。”
风险小、付出少、收获大,谓之曰“经济”。
10月12日凌晨两点,青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