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前进,在冰冷的泥泞中匍匐前进,王文荣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爬回第一道堑壕。
当他滚入堑壕时,几乎快要丧失意识,陷入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迷糊中,有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掩蔽部,脱下泥污的雨衣,又裹了好几层军毯,再撬开嘴巴灌进一口中国的老白干。
“咳咳!”王文荣的知觉被呛回来了,应该说是老白干带来的烧灼感激发出身体的能量,脑袋瓜子也因此清楚了一些。“排长,咳咳!排长,有动静,德军要进攻了!”
王文荣此时从前哨阵位上回来,本身就说明“有情况”,李绍章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闻言,拉过一名弟兄说了两句,那弟兄立即向后面的连部报告,连部会用野战电话向营、旅(第一道防线由旅直接掌握四个营)报告。
“都起来……”这个命令显得多余,王文荣闹出的动静已经把掩蔽部里的六十多人惊醒,看到传令兵出去,弟兄们纷纷摸黑穿戴齐整,“咔嚓,咔嚓”推弹上膛,检查枪机和子弹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感觉到弟兄们的警惕和战意,李绍章心中翻涌出一股股的暖意。少尉不是军校出身,而是从信阳之战开始到沙河之战再到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一步步的从士兵成长为军官的。如果不是坚持要求进远征军,此时的少尉应该在南京的军校读书了。
“记住,不要硬拼,听我号令,该撤退的时候马上撤退!要不,给咱们的炸药送上天去,浪费!”
“呵呵呵……”弟兄们发起压抑的笑声,这里面有担心德国人听到的因素,也有心情紧张的原因。毕竟,全排只有三分一不到的人参加过沙河战役,还有一部分人在第九师时参加过白云鄂博军事演习,剩下近乎一半的人没有战斗经验。
“一号,六号阵位,上!其他人,待命!”
漆黑的雨夜里,战斗准备在无声的进行。
何向东、张孝准、吴佩孚到达第一师指挥部时为凌晨四点四十分,邓国泰已经得到报告并以电话和密语电报通报全军。看到三位将军到来,他立即引着三人到地图桌前,用指挥棒指点道:“237高地下的前哨发现敌情,进一步的报告估计很快就会送达,基本可以确定,德军不会遂行大规模的炮火准备,一上手就是炮火急袭和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进。第一道防线的第一、第二道堑壕工事为师级前哨阵地,没有构筑钢帽堡垒和钢筋混凝土工事,估计应对中小口径火炮的急袭火力和徐进弹幕,问题不大,伤亡应该在预估范围内。按照战役预令,他们只需在徐进弹幕之后稍事阻击即可……”
何向东摆手道:“火力急袭转化为徐进弹幕时,第一线和第二线就要次序后撤,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用血肉与德军拼钢铁。要炮指!”
第一师参谋处作战科长吴石少校要通炮兵指挥部的电话,把话筒递给何向东。
“我是一号,要三号。”
“我是三号。”那边接电话的竟然是姜明经中将。
“全部105榴弹炮连预备,甲一号地图,目标237高地纵深4-6(炮兵简解指挥器以方格网按比例把地图格状化,第一个数字指横向第四格,第二个数字指纵向第六格),11地区,以中轴线为基准左右延伸500米,每炮30发杀榴弹,准备完成后无需报告,齐射,自由(决定诸元)齐射!”
何向东刚刚放下电话,邓国泰就道:“总司令,咱们先打,不就告诉德军奇袭计划行不通吗?万一他们……”
“取消进攻?不可能!”何向东对德军仓促发起进攻的驱动因素解析的很确定,已经形成坚定不可动摇的判断。德军挨了一波炮火反突击准备轰击,依然会发起进攻,否则,加尔维茨就无法向德军大本营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交代。
雨夜中,伪装网下,放列在第一、第二道战线之间的105榴弹炮群的108门火炮掀开炮衣、昂起炮口。凌晨五时正,随着姜明经中将在电话里的一声令下,各炮连指挥官劈下高举的右手,得到信号的各炮长吹响含在嘴里的铜哨。
“咀——咀!”
“轰轰……”从接到命令到以全炮群齐射发射出第一波炮弹,耗时不过十三分钟。108发炮弹呼啸出膛,以48度角斜斜的飞向东边的半空,在逐渐的耗光动能同时改变弹道,最终在动能与阻力平衡的临界点上呈自由落体运动,发出“嚯儿嚯儿”的啸叫声落向地面。
第一师指挥所的观察孔后,何向东看到237高地的剪影在一阵阵强烈光线的映照下,从视线模糊的雨夜中“凸显”出来,剪影棱线的每一个转折都映射的清清楚楚。随即,隆隆的爆炸声从6000多米远的地方次第传来,一**,一阵阵,连续不断。
“哼!”何向东不自觉的冷哼出声。他看不到炮击效果,却能想象得到。人力,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改变地形地貌,但是改变地形地貌的程度与花费的人力相等,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彻底去改变一个战区的地形地貌,只会利用之。在法国作战的好处是,法国人能够提供战区任何一点的详图,由此研判地形,根据敌我态势和前沿观察回馈,分析出进攻者选择集结军队的地段,并未多大的难事儿。特别是在地形狭窄的圣米耶尔突出部。
冷哼声中,何向东还带着极大的不满。法军一个集团军**火反突击准备,绝对不会只用3000多发炮弹就了事,按照法国人的习性,不打个三万发、三十万发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