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书在街口和邓吉分开,又回到刑部时,赵大人还未回来,她又继续沉浸在案上摞起的卷宗里。
窗外杨柳依依,天上日月相移,三五日过去,刑部里仍旧一派安静祥和,傅婉书依旧沉于公务,埋案研读,亦不知赵大人和程大人在忙什么,这几日也没见过几面。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
等杨木深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等将军的小厮取得实证,等父亲联合朝臣一齐攻向陆陈两府。
幸好这个时机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一日午后,她提邓都督给傅公子来了一封信,傅婉书忙起身,拆开了信封。
信上写明小厮阿柳已经潜入了柳江苑,邓吉与他约好午时在柳江苑后街的梧桐树下相见。
来信是问她,是否要与自己同去,傅婉书放下信纸,笑了笑,这案子在将军眼里,怎么好像变成他自己的事儿了,自己反倒成了个帮忙的。
她急忙落笔回信,亲自把信交到了来送信的人手里,然后站在门口忍不住想着自己一袭夜行衣与将军在暗夜中穿梭市井,飞檐走壁的样子。
她得回府好好准备才行,可不能拖了将军的后腿。
另外也不知杨木深这几日做的如何,便早早出了刑部,准备找一间茶楼听听大家都在议论什么。
可没等走到茶楼,她一路走在街上,摊贩与行人所说的的话就已纷纷入耳。
“哎,你听说了吗,礼部陆大人那个被害死的儿子,暗地里是做皮肉生意的,专门强抢良家妇女,供权贵子弟玩乐,玩够了就往柳江苑一丢,不服就打死了。”
“真的吗,这话可不能瞎说。”听见这话的那人压低了声音,四处扫了一眼。
“我能瞎说吗,京城都传遍了,还有京兆尹陈大人的儿子,也是因为这事儿才被人害死的。”那人继续说着,然后见傅婉书凑了过来,立即就噤声了。
“这位大哥,您方才所说,是从何处听来的?”傅婉书想知道,杨木深是怎么做到把这事儿宣扬的街口相传。
“我说什么啦,我什么都没说。”那人见她一身绸缎绣丝,腰间佩玉,以为她是个权贵子弟,下意识便觉得她是听了这话来兴师问罪的。
“大哥,我听说了这件事儿后也十分生气,真想把那两个死人拉出来再揍一顿,还有…”傅婉书走进一步,离那二人更近,“还有这背后涉及到的权贵子弟,或许不止他俩呢。”
先前说话那人,见她坦诚,也放下了心,又说:“那些权贵子弟会的花样多着呢,这种事儿可不会错过,肯定不止就他俩参与其中了。”
“哎,还不知都有哪些姑娘遭到毒手了,也没见到几个去报案的。”傅婉书叹了口气,继续和他聊了起来。
“报什么案,陈斌是京兆尹的儿子,什么事儿都能压下来,报案也是无用。”那人开始指名道姓起来。
另一人忙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点,傅婉书也不想勉强,躬身谢过二人,继续朝前走去。
京城上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傅婉书走在街上,听见人群议论,心里的阴霾却越来越甚。
只有百姓才知自身真正的疾苦艰难,没有亲身经历,即使有再多的感同身受,再多的设身处地,也体会不到人家半分之一的痛苦。
“我长姐前几年就失踪了,父亲到京兆尹报了案,官老爷一直说找不到,我家也就放弃了,这回听说了这事儿,我就想…我长姐会不会是被他们害了。”
“是啊,赵石匠那个孙女不也是丢了好几年,报了官也无用。”又有一伙人围着一个面摊说了起来。
“咱们不过贱命一条,又怎么能比得过那些有权有势的老爷,即使死了人他们都不会当回事儿的。”有人冷笑一声,端起面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就没有王法了吗?”旁边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皱着眉问他。
“哎,他们…就是…王法啊!”那人放下面碗,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所有的无可奈何都顺着嘴里的面吞了下去。
傅婉书站在面摊前,久久不能回神,面摊的老板赶忙过来招呼,问她要吃些什么。
“来碗阳春面吧!”傅婉书找了长椅坐下,然后看了看方才说话的那一桌,那桌有人见她瞧了过来,赶紧沉下头开始吃面。
傅婉书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蓦地轻笑,她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是一位世家公子,那几个百姓自然会防备着自己。
她又仰起脸看了看天,却被阳光晃得眯起了眼睛,不得已垂下眼眸,盯着木桌上的纹络出神。
偌大的京城里有九条街道,人来人往间,她独坐在这个面摊上,被人用防备的眼神打量着,孤独之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世家与庶民阶级不同,泾渭分明,百年望族与庶民之家更是有着云泥之别,世家子弟不会理会庶民的生死,同样,庶民也不关心朝廷里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傅婉书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子弟不同,她所尊崇的是人人平等,即使不能跨越时代的限制强行倡导自由思想,可她也一定要替百姓讨个公道。
她坐在面摊的角落里,吃的很慢,过路的人都忍不住瞧她,或许觉得她一身锦衣华服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面摊上,实在有些突兀。
傅婉书余光瞥见他们看过来的眼神,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和邓吉一起在馄饨摊吃馄饨的时候,那些人也没把自己当猴似的瞧个仔细呀!
或许是将军长得太过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