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深正看着书坊的牌匾出神,匾额金漆正字,光彩熠熠,他灰衣粗麻,狼狈不堪,虽不甘心就此放弃,但也做好了打算,准备过几日就回乡务农去。
冷不防被人唤回了神思,他见是位姑娘,身后虽然跟着个丫鬟和小厮,但也不好站的太近,便往后挪了半步,不失礼仪地道:“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小生的帮忙的,请您尽管讲。”
“我有一位兄长,也是读书人,我今日和他拌了几句嘴,惹他生气了,便想着买几本书送给他,哄他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但又不知时下都有些什么书,所以就冒昧来此打扰了公子。”
傅婉书声音不轻不重,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瞎话,杨木深苦笑一声,回道:“姑娘是重情义的人,小生理应帮您,只是...小生只是个秀才,知之甚少,怕是帮不上姑娘这个忙。”
他见傅婉书头戴帷帽,衣穿绸纱,言辞举止间有礼有节,气度不凡,猜出她是世家大族之女,他的兄长也定是学问极好的,哪里能轮得到自己指点呢。
“真是巧的很,我兄长也是秀才,正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难道公子不准备下场吗?”
“小生惭愧”杨木深被人戳中痛处,嗓音微哑。
傅婉书躬身,行了一礼,道:“求公子帮我。”
杨木深再卑怯不敢言,也抵不住傅婉书的坚持,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将时下秀才们都在看的书一一道出。
“《大秦钦定会典》、《秦制经史纲要》、《百家子集注解》这几本书都是致经取士的根本,要着重精修研读,另外还有沧海先生所着的《道源》、沈少儒先生所编撰整理的《子说志义》也应一并阅览。”
“公子说了这么多,我实在是没记住,不如公子与我进入书坊,一同挑选?”傅婉书叹了口气,含着半分无奈,半分恳求。
未等他再多言,傅婉书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身后的小厮也挡在了杨木深身后,让他拒绝不得。
杨木深顿了顿,随后往前挪了步子,跟在了傅婉书身后。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子说志义》还有两章他就都背下来了,哪怕再看半个时辰也好。
书坊伙计一眼就看见了随在傅婉书身后的杨木深,立马出来拦着了他们几人。
“这位是我请来的购书顾问,他所荐之书,我皆会买下。”傅婉书率先豪气干云地讲了一句,便堵住了伙计的嘴。
那伙计虽不知道购书顾问是个什么意思,但明白眼前这位贵女衣着不凡,想必出手阔绰,便没再阻拦,瞥了杨木深一眼,暗道他今日遇到了贵人。
书坊内里宽阔大气,几排古木书架就占了大半个屋子,架子外侧是些纸质典籍,傅婉书随手翻了翻,笔墨间皆是簪花小楷,看得她赏心悦目。
她让洗砚随着杨木深去挑书,然后就站在架子旁慢慢看了起来。
书坊的两扇门都大敞着,日光斜斜照了进来,傅婉书感到闷热,便把帷帽上的帘子撩起了一半,微微露出了脸颊和一双桃花眼,这样看着书也清晰方便。
少女白净的手捏着一卷《论衡》,眉眼温和清浅,唇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时而沉思,时而点头,一双晶亮的眸子比初起的晨光还要清澈,比正午的日头还要明灿,点点清明,化了秋水,映了赤霞。
书坊的人不少,大多都在走走停停地挑拣着书籍,只有傅婉书一个人站在那看了半晌,她感到脖颈微痛,便抬头轻晃了晃肩膀,却冷不防有一人撞入了眼里。
他迎着日光走来,浑身的透彻澄明,一袭藏青长袍清秀绝伦,腰间的玉玦温和雅致,但他却薄唇紧抿,眉宇含霜,眸中的清冷似是要压下这盛夏的暑气。
颀长魁梧的身子在门口站定,一双冷冽乌黑的双眸向屋内缓缓扫来,傅婉书忙低下头,用书纸挡住了自己的面颊。
她窥视了他一眼,见他玉玦上的青碧丝绦在空中浅浅摇曳着,将他眉眼间的冷清化开了两三分。
这男子俊朗归俊朗,但这生人勿近的气息也属实很难让人再多看一眼,罢了,罢了,还是专心阅书吧。
邓吉刚迈进书坊就瞧见了傅婉书,但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开始绕着书架四处打量了起来,他脚步轻缓,不疾不徐,但他周身的人一瞧见他,就都退的远远的,似是避他如蛇蝎,他却不以为意,仍自顾自地走着。
他来回走了一会儿,身后的小厮生出不耐,“三爷,您和我一起回去吧,您回京后就搬到了新府邸,还有那么多的事儿要操心,您来这书坊做什么啊?”小厮嘀咕了一句,劝他回府。
“你到门口等我。”邓吉冷着脸小声吩咐了一句,又继续暗暗观察着书房的每一处角落,心道,老四今天屡次撺掇自己到这个书坊,倒想看看老四准备耍什么把戏。
一别三年,他可不要让自己太失望。
傅婉书继续看着书,却突然被一道闪光晃了下眼睛,她下意识抬起胳膊捂住双眼,然后慢慢松开手臂去寻这道光的源头。
寻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书坊中的两扇隔门,这两扇门都是由琉璃所制,一扇门上用白玉水晶雕成了一轮满月,另一扇门上则用金玉镶成了一棵桂树,取蟾宫折桂之意,可谓锦绣之屏,华艳至极。
傅婉书打量了须臾,心叹,三皇子还真不愧是个惹人厌烦的反派人物,连品味都这么俗不可耐。
她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