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掖宫,珍馐酒食落于以皇榻之席为中央,朝外两侧排开的案桌之上,在这个呈“工”字的广阔宫室中,左右两侧专门令匠人挖出了三个八尺左右的小池洼,每个池中都养了几条肥硕且鳞片光滑的红鲤鱼,有宫人特意喂食,而大臣的食榻就放置在这个池水之间。
前方则用玉石铺出一条足足能容纳几十人的弄台,就是为了欣赏歌舞所用,宫内四周的墙壁上也镶嵌了烧制的瓷石,为了使乐声在室内更加明显,乐师等人则安置在庭中斜后方,以薄纱所隔。
这正掖宫建造之时的图纸便是乾安帝亲自所制,同御花园一样,都特意参考了江南苑庭局格,不得不说,乾安帝在政事上无甚关心,可在这享可一事上可谓是做足了功课。
还未到开宴之时,但是已陆陆续续有几位朝廷要员正坐其位,作揖谈话,这些各部的掌司尚书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乾安帝看出来些什么,他们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同一阵营的同僚相坐,而且都心照不宣地将靠近乾安帝的位置留出来,预留给他们的势力之首。
因为今日的宴会是有主人公的,所以离帝席最近的左右两处,自然是留给了郁怀瑾和长玥。
未几,郁明启便带着他的王妃司徒芸进入正掖宫,扫视周围一圈,最终走向了司徒浩然与宋碣之处,这两人分别是吏部与刑部的掌司,也算得上他郁明启的左膀右臂。
“臣等,恭迎殿下,王妃。”司徒浩然与宋碣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两位大人落座吧。”郁明启笑应,颇有一副礼贤风范。
还未等郁明启和司徒芸坐定,他们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见礼声。
“参见睿王殿下!”
听到这声音,郁明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郁广冀来了,他掀袍坐下,一脸不愈地看着神色肃清的郁广冀携刘媛走近。
“明启见过皇叔。”郁明启起身行礼。
“多日不见,启儿倒是越发精神了。”郁广冀笑着答话。
“皇叔说笑了。”郁明启拱手,“春闱在即,侄儿日日忧思这试题与官员择选之事,今年与往时不同,告仕的官员多集中在礼部一司,可人才分配不可集中在一处,倒有些难办。”
“皇侄不必忧心忡忡,本王相信你的能力,官仕安排定不在话下。”
“皇叔过誉了。”郁明启嘴上这般回答,心里却忍不住诽谤,只要你不横插一脚便万事大吉。
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郁广冀与郁明启两人早已开始物色参加科举的能人贤仕,对他们亲厚相待,礼遇有加,若他们在考试中拔得头筹,便可收归已用。
照理来讲,既然郁明启能负责春闱的主要事务,那他便有诸多优势,但其实不然,虽春闱形式与官职清理由他负责,但最终取用与职务安排都是由右相国杜靖伦所掌控。
右相国杜靖伦,乃朝堂中少见的一股清流,两朝元老,忠君之臣,不站对,不依附于任何势力,一心辅佐乾安帝,也是由于他的存在,所以这朝堂之上才有片刻的安宁,不至于因各方夺势而乌烟瘴气。
只是杜靖伦年事已高,近日都告病在家,也有几日未曾上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照例简单的寒暄过后,郁明启和郁广冀便分侧而坐,静待宴会开始。
正掖宫前,一架黑顶马车缓缓停驻,随即身披褐色高领披风的男人在随行侍卫的搀扶下,踏稳马车蹬子便走了下来,他已近不惑之年,鹤发白须,脸上布满的皱纹是年岁的笔笔篆刻,但这人虽已苍老,还带着病容的苍白,可是眼神凌冽异常,神情肃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相国杜靖伦。
今日他本不愿前来,但托着病体而来,一是皇帝勒令,二是他也想见见三年前被迫入楚颖的瑾王。
“相爷,属下在此等候,您早些进去吧,免得受了寒。”
杜靖伦摆摆手,算是应下,他咳嗽一声,便理了理几日未着的红褐官袍,准备朝着正掖宫门走去,而离他车马不远处,郁烨同长玥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待两人下轿,便正好同杜靖伦碰了面。
“臣参见景宁公主,长玥公主。”杜靖伦躬身,朝着二人行礼。
虽未谋面,但京雍之人都知晓如今长玥公主暂住景宁公主府,今日入宫,也应是一同。
“相国不必多礼……”郁烨率先回答,礼过,见他挺直身板,郁烨又犹豫道:“您……身体好些了吗?”
“谢公主挂心。”杜靖伦的声音暗哑,却含着些许冷意。
郁烨不愿碰上的人,这杜靖伦便是其中之一,杜靖伦早先为他皇兄郁景治的太傅,经纶大道,治国之术皆为他所教,郁烨幼时常常黏着郁景治,也顺其自然成了杜靖伦的弟子。
成长的数年间,杜靖伦对他们兄妹俩殚精竭虑,只是后来时局变幻莫测,太子之位成了摆设,郁烨身陷囹圄,暗中搅弄朝局,她所做不义之事,为杜靖伦所知之后,这师徒两人的关系,也就此决裂。
杜靖伦的思想同郁景治如出一辙,皆是要郁烨安身立命,可郁烨偏不。
知情的人认为他们只是政见不合,却不成想,郁烨从实质上就是与杜靖伦这种正义之士南辕北辙,至少,郁烨自己是这般认为的。
“孤府中有几味御赐的调养药物,明日会送上相国府。”郁烨说道,却不料被杜靖伦一口回绝。
“臣身体已大好,无需公主费心,臣,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