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跋扈刻薄惯了的人,睡姿却乖顺异常,她双臂交叠平铺在桌上,头全然枕了上去,侧脸朝向他们下棋的方向,下颊之处似乎留下了袖口绣纹的印子,不知是热还是被新端上那茶水烘的,小巧的鼻子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水珠。
从棋局中恍然回神,郁景治突然意识到天已经黑了,心中稍稍有些自责,便说道:“倒也是我的不是,明知你们今日赶路疲累,还拉着你一同下棋。”
“兄长言重了,我们一路行来权当游玩,并没有疲惫之感。”谢予迟回话。
郁景治缓缓一笑,随即目光沉沉:“你先回房吧,我会命婢女将晚晚送回房,晚晚的身子还是太弱了,本想将我别苑的医师送去公主府替她调养,可这孩子总是拒绝,想必你也知晓,就是父皇派去的御医,都近不了她的身。”
几月相处下来,郁烨排斥看诊一事谢予迟倒是清楚,可他不明白,郁烨这样反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长玥有一事不明,还兄长告知。”
“无碍,你直说便是。”
谢予迟盯着郁景治的眼神,开口道:“敢问她身体忽然变弱,又拒绝见医是从何时开始的?”
提及这个问题,郁景治的眉便紧紧皱了起来:“大约是在两年前,她从蒙汉回来之后,当时年她曾前往西境为蒋铎将军,也就是我二人的祖父贺寿,却意外遭潜伏在边境的蒙汉探子所掳,以作为同大雍谈判的筹码。”
“你是说,郁烨……当年直接被带去了蒙汉?”
这为何同他所了解的事实截然不同?难道当年真相并非如此?
“确实如此,只是当年之事太过复杂,也……”说到这里,郁景治突然止住了话由。
见对方忽然停住,谢予迟大感其中定有其难以言说的真相,其不仅牵扯甚广,而且与两年前兵势对峙突然化解之事有关。
此时,趴在桌上的郁烨似乎是手臂被枕麻了,于是她抽回一只手臂垂在桌下,将还搁在桌上的手臂翻面,转而用手掌垫着脸以免坚硬的桌子硌脸。
可能是桌面实在不舒服,郁烨醒了过来,她晃晃悠悠地抬起头,睡眼朦胧地朝两人方向望了一眼。
“嘶……”察觉到手臂发麻,又有些酸痛,郁烨甩甩手,开始诽谤二人:“也不见得下棋当真有这般趣味,那两个还真是魔怔了。”
“晚晚,回房间睡吧。”郁景治开口,又唤来了门外的婢女。
“浅兮,服侍公主回房休息。”
“嗯……那我便先行告退了。”回话干净利落,走得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就郁景治同谢予迟对视的一个功夫,郁烨便消失在了门口。
这主角离开,谢予迟更是无需顾虑了,他立即出声,接着方才开始的话头,只是这次谢予迟的语调,多了几分急切与不安。
“兄长,还请你告诉我当年之事,若知晓原由,我便能尝试劝导她看诊治病。”
并且若是知晓了两年前的真相,他因那事而生出心中的一枚倒刺,今日或许就可以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