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湖心岸旁,春寒并未散去,这靠岸的湖边吹着风,寒气就像要渗进人骨头里似的,直嗖嗖的钻进人衣袖中。
前一刻还同宫女调笑的长公主驸马宋澈此时躺在草地上,全身湿尽,脸上却是惊恐万分的神色,布满红血丝的眼珠突出,嘴巴大张,似无声呼救一般,眼角下的黑乌并未因水的浸泡而褪去,相反,因为面容失去血色,他眼下的阴翳明显非常。
这宋澈尸体身侧,还是被宫中侍卫所钳制住,头发散乱依旧使劲挣脱,想要逃离的宫女红桃,她嘴里不停喃喃自语,一双眼状似恐惧的看向来人。
乾安帝提前散宴,将一众女眷赶了回去,只留下郁烨和同样不愿离开的谢予迟。
见太医在那宋澈尸身上观察半响,又伸手按压各处,乾安帝便问道:“太医,如何?”
待太医起身回话,还穿着他那身散着酒味儿青绣服的宋碣,立即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宋澈身上老泪纵横,而郁烨毫不避讳地跪坐在尸身侧,神色空洞的望着毫无声息的宋澈,众人一见,又免不了唏嘘感叹。
太医又收好了器具,用白方巾净了净手,这才跪下道:“驸马喉中积水,四肢渐僵,虽溺于湖中,却……”
“怎么?你倒是接着说啊。”乾安帝面色不愈。
“虽驸马毙于湖中,死因却非溺毙……而是由于遭受巨大惊吓使得心悸出血,呼吸窒停而亡,此外,驸马还有一定程度的肾脾破裂。”
总而言之,人不是淹死的,而是给活活吓死的,可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吓死?
听见周围已有窃窃私语,乾安帝皱眉,大手一挥,道:“将宋驸马尸首暂收太医院查验,鬼魅言论皆为荒缪!朕会令人查清此事,今日到此为止,传令下去,宋驸马突发急病而故,所有今日知晓此事之人不可将此事外泄,也不可造谣!”
“晚晚。”乾安帝神色犹豫,将地上的郁烨扶了起来,轻声安抚:“你今日便回去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碣,朕自会给你一个答复。”乾安帝又朝着宋碣说道。
“谢陛下……”宋碣抱着自家独子的尸首,已然是悲痛欲绝。
“父皇。”郁烨望着乾安帝,眼中噙了泪,“我……不知,为何事情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乾安帝见郁烨似要落下泪来,便拍了拍她的背,说:“无事,一切都交于朕处理。”
“皇兄,先让烨儿回去休息,今日天色已晚,先将那疯魔的宫女关押,我会连夜派人审问。”郁广冀连忙上前,语气中满是关怀。
“广冀说的是。”乾安帝对郁烨道:“今日你受惊了,便不回公主府,直接去皇后的永慈宫住下。”
郁烨点点头,朝着郁广冀投去一个虚弱的笑容:“还劳烦皇叔尽快查清此事,好为孤的驸马做个交代。”
“自然。”郁广冀轻言回话,却在抬头那一瞬间,敏锐地捕捉到郁烨眼神中泛着的冷意。
这一旁看热闹的郁明启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望着宋澈几人的方向,心中思绪翻飞。
对于这宋澈怎么死的,他是一无所知,但宋澈死了,对他倒是无伤大雅,若宋碣致仕,他自有人安排入吏部,任掌司,而且……还不用顾忌同郁烨的约定。
想到这里,郁明启倒轻松了许多。
谢予迟静立在不远处,神色如常,在旁人的注意力之外,他已同身侧的郁怀瑾将几人对话尽收耳中。
“第三个了。”郁怀瑾意味不明地说道。
“什么?”谢予迟询问出声。
“除去坊间传闻的第一位同郁烨有露水之情的男子,这景宁公主,已经死了三个驸马。”
这事谢予迟自然知晓,因着以前尚在楚颖,所以他暂且未记,也并未详细了解前两位驸马的身亡缘由,如今第三位死在自己跟前,倒有些一探究竟的想法。
“你说,这与当下局势有何关联?”
看着郁烨重新恢复了一贯冷清的模样,郁怀瑾微攥手里的衣袖,回答道:“宋澈身无要职,也无背靠势力,此事应与皇室斗争并无关联。”
谢予迟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那宫女红桃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今日的接风宴已散,众人皆陆续离宫,京雍市街上,阿瑶在马车前驱马,而郁怀瑾则在车轿内闭目养神,细想之下,今日宫宴算的上是不欢而散,但对于他郁怀瑾来说,此番目的已达成,他的官职恢复,事态已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若照此下去,不出什么差错,一切计划便可按部就班的进行。
只是,郁烨这事,他必须同景治商议一番,郁怀瑾知晓,按照郁烨的脾性樱她定不会将事情原委告诉郁景治,而是同皇帝一个托词,说这宋澈是病死的。
思及此,郁怀瑾开口,朝外面道:“阿瑶,出宫,去皇家别苑,我要……”却未料想,阿瑶却是先一步截断了郁怀瑾的话头。
只听阿瑶屏气,紧张道:“主子,这四周有异。”
阿瑶常年习武,耳目警惕非常,虽这街道两侧看起来无甚异常,可诡异的氛围还是让她察觉出了端倪。
郁怀瑾今日走的这条街在平日也算的上是繁华街市,可现在却是家门闭户,连街道上寥寥几人,也是步履缓慢的行人。
“驾!”阿瑶突然扬起马鞭,驱使马飞快向前奔去,“主子持剑!有刺客!”
就在阿瑶声落之际,一柄尖刃便自郁怀瑾右侧横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