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颇为胆大的玉器商人走了出来,因离宋敬瑜近,自然将宋府管家所言收入耳中,他哼笑一声,道:“宋大人家的公子是命,那太史家的小姐就不是命了?太史家的宋小姐下葬还不过半月呐。”
这话一出,倒让那宋管家脸青一阵白一阵,欲扶起宋敬瑜的动作也是顿时堪滞住,而听到那玉器商说话的宋敬瑜,脸色更加黑沉。
“今日我便把这话说开了吧。”那管家直起身,高扬着头瞥向众人,“太史家的千金待字闺中,鲜少出门,我家少爷怎么会同她相识,更别说……害得她自缢而亡。”
此话一出,宋敬瑜立即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说话的管家,他知晓今日可能会遭遇阻碍,却没成想这宋府竟然直接否认其事。
“我自认宋掌司是明辨是非,敢于担当之人,未曾想他竟包庇孽子,宋澈无视礼教,诓骗我女与他相好,却弃之如敝履,女儿家清誉如命,但我却宁愿她苟活于世,却没成想……”
三尺白绫,悬于梁上,不过片刻,便香消玉损,一同消逝的,还有她腹中未成型的胎儿。
宋敬瑜双手握拳,直接锤击在地,似有手骨碎裂之势,却难掩他心中悲凄,宋敬瑜依旧并未起身,目眦尽裂地盯着上方高高在上之人,恨声道:“宋澈既已身亡,我并非要求如何追究严惩,但宋府应引咎其罪!给我太史府一个交代和歉答!”
“对啊!你宋府公子的为人还不清楚吗?太史之为人大家都清楚,他怎会拿一自家姑娘的清誉污蔑于你!”
“驸马又如何,不知还有多少家世清白的姑娘坏在他手上呢!”众人皆高声附和。
在宋敬瑜声厉言激之时,郁广冀与刘章和带人恰时赶到,于是那些商户明显露出喜色,连连围上来行礼。
方才这两人已将此事全盘收入眼中,对于此事,郁广冀微微拢袖,心中思虑蔓延开来,此事本没有达到刑部该管的程度,他们也无法从中干涉,但是经由此事而使宋碣与太史府交恶,他们倒是乐见其成。
只是宋澈既亡,他必须找个其它法子对景宁公主府下手,今日之事……也不失为一个契机,只不过这推波助澜之法,他必须去问问他的好皇侄郁烨了。
郁广冀对着刘章和朝向跪在地上的宋敬瑜抛去一个眼神,刘章和顿时心领神会,连忙走到宋敬瑜身前,低下身规劝。
“今日既是驸马丧期,为何你们要来此闹事?”郁广冀朝着那群商贾发问。
“睿王殿下,刘大人,不是我们无故闹事,只是那宋驸马在我们楼里欠下的债实在太多,小本经营哪经得住这么大额的赊账,今驸马早丧,若不向宋大人讨回,这……岂不是死账了吗?”
“是啊殿下!”皖香苑的老鸨也来插话,“宋驸马在我楼里欠下的账已累计百两,都是洛凝的辛苦钱,那丫头可怜的紧……总不能让他白白轻薄了我们姑娘吧。”
“睿王殿下!”那宋府管家见宋敬瑜油盐不进,便也来到商户跟前,“我家大人怎会不认账,只是我家大人因痛失爱子,如今缠卧病榻,无暇处理此事。”
“你们且安心。”郁广冀淡淡地扫了那宋府管家一眼,便开口安抚众人,“宋大人定是明理之人,不会白白让你们蒙受损失,而且今日本王既已知晓,若宋府置之不顾,本王定会向陛下禀明事实。”
这话说的巧,即是解围,也是威告。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前来讨债的人平静下来,既然这睿王殿下明显表示不会坐视不理,那么他们再不依不饶就过不去了,毕竟睿王殿下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既然睿王这样说了,那我们也便回去,谢殿下体恤我等商贾百姓。”说话间,这些人又接二连三地向郁广冀行礼,随后便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而那边的刘章和似已将宋敬瑜劝服,跪在地上的士子们也接连起身。
“睿王殿下。”宋敬瑜紧握住手里的陈罪书,在刘章和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朝着郁广冀走去。
“臣知晓今日所为不合礼数,只是为人父,若不能为丧女讨回公道,实在内心难安。”
郁广冀斟酌片刻,回道:“本王体恤你丧女之痛,只是此事并未本王所辖范围,确实不便出面,见那宋府下人的意思,这宋碣似是打算竭力否认,不过陛下素来敬重太史,绝对不会让您心寒。”
听到这话,一旁的宋府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将这一切连忙上报给宋碣,却碍着郁广冀等人都未离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既然如此,臣明日自会禀明陛下!求陛下为臣之女讨回公道!”
“太史大人!”那宋府管家想要说话挽回,却被郁广冀一个眼神吓得立马噤声。
送走宋敬瑜这群人之后,今日的闹剧就这般草草落幕,见宋碣依旧没有出面的意思,郁广冀便同刘章和准备打道回府。
刘章和上了睿王府的马车,朝着刑部掌司局的方向行进。
坐在车榻之上,刘章和捋捋胡须,思来想去,还是将从到达宋府便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殿下,臣对一事困惑已久。”
“说。”郁广冀此时将一兵书握在手中,谈话也并不打算移开视线。
“且不言身份,宋敬瑜也是极为重视家世清誉,礼数周道的迂腐之人,若是按着他以往担定会将此事算盘隐瞒下来,为何今日却不顾众人议论,直接找上门来讨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