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马车断裂露出的铁钉勾住裙角的那一刻,郁烨才真的觉得,自己的报应来了。
原本落崖之际,她都已经费力跃出了马车,可裙角却突然被勾住,沉重的马车直接拉扯住自己向下坠落,甚至自己连呼救都还未来得及呼喊出口。
下坠之时,那长钉自裙角脱落,降缓了她落崖的速度。
虽然心中极为不愿就此死去,但自己拖着这副时刻掉链子的身体也够为难了,身体的疲倦实在胜于信念。
“郁晚晚!”
也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但似乎虚虚实实让人实在听不真切。
脑中混混沌沌,手想无力地垂下,郁烨不敢睁眼,她害怕若是有人发现了她的尸首,死不瞑目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都说生前执念未消,才会死不瞑目。
她景宁公主是有执念,但死也要死的体面一些。
察觉到自己的手腕倏地被人攥紧,郁烨茫然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竟被谢予迟只手拉住,堪堪悬在半崖边,而谢予迟另一只手则艰难地紧握住插进崖壁里的木桩,这才让两人没有立刻坠落下去,只是郁烨发现,尽管有那木桩支持,他们还是在慢慢地往下滑。
郁长玥……竟然这般豁出性命的来救了自己?
幸好这泥石先塌陷下去,所以两人才没有被掩埋,只是雨下得更大了,砸在郁烨脸上有些冰冷。
朦胧意识中,她突然感到这雨水有些不同寻常,不仅有些粘稠,还带了淡淡的腥味。
她眯着眼仰头,终于找到了原由,因为两人紧贴地崖面布满这尖石,而其中一个外凸的利石正深深地扎进了拽住自己的手臂上,因为不断下滑的缘故,那石子顺势划开了他的手臂。
那手臂粗劲而有力,却被下淌的混着雨水的血染红。
“郁晚晚。”谢予迟吃力地低下头,询问郁烨的状况,“有没有受伤?”
“没。”郁烨轻叹吐气,她想问郁长玥为何赶来救她,为何……手臂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没有松手,可千言万语转到嘴边,她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问不出口。
“无须多心,我不过是回来道歉的。”
雨水顺着谢予迟的鬓边滑落,那深刻俊逸的下颚粘黏上点点泥渍,他将视线从郁烨的头顶移开,开始四周环望,似乎是在找下一个支撑点。
郁烨觉得有些无措,她好似被看透一般,所有心思都摊开在谢予迟面前,尽他探阅。
以至于对方要道什么歉,慌乱的郁烨也没有询问出口。
无意中瞥见她右侧下方不远处有一侧小平石地,似乎是块巨大岩石受外力挤压,便从崖壁突兀出来形成。
虽然不确定它是否坚固,但也不能一直与郁长玥僵持在这里,她手臂的伤很严重,而且还承受着自己的整个重量,若是再多耗去时间,她那手臂肯定会废。
“下面有块平石,你的手能否再用力,将我甩下去。”郁烨抬头问道。
谢予迟垂目,也瞥到了那块石地,但是却一口否决:“不可,若那石头承受不住你,你便必死无疑。”
“我们一直这般僵持,也会死。”
谢予迟流的血已将郁烨右半肩衣袖染红,可他自己却面色如常,只是嘴唇有些发白,但郁烨知道,她也快到了极限。
若是没了自己这个拖油瓶,兴许她还可以凭自己的武功,利用那些突石爬上去。
见对方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郁烨冷静道:“赌一把就是,我运气一向不错。”
这下倒好,那话一说完,握住自己的手攥得更紧了。
想起自己另一只手还握着未来得及丢开的短刃,郁烨想想,便威胁道:“你若不松,我便直接截断自己的手腕,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需要同别人一道,也不需要……连黄泉路都要有人陪着走。”
最为不愿,欠下长玥无法偿还的情义。
“你愿意陪我上路,我不会阻拦,但记得隔开时间,若是地下相逢,会叫我有些难堪。”
这话要多凉薄有多凉薄,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可谢予迟置若罔闻,手上没有松懈一丝力道。
郁烨是束手无策了,还一度猜测郁长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无法开解的事,所以才想着同自己这个祸害一同摔死,这样便能落个惩恶扬奸,舍身取义的佳名。
“我还想活呢……”郁烨呐呐开口:“你这般执拗只会让我们得生的机会越发渺茫。”
这般情况下,郁烨的话确实有理,而且自己也感到愈发力不从心,谢予迟沉默片刻,便用微哑的声音道:“确实有理,皇姐若是活着倒无所谓,只是依旧有人同自己拌嘴罢了,但若你遭遇不测,我也好落得个清净。”
话音刚落,谢予迟便根据离石台的距离调整好使出力度,一个甩臂,朝将郁烨“扔”向了那方平地,万幸的是,那石台似乎十分平稳,郁烨落地时没有丝毫晃动。
几乎是扑在石地上,郁烨只觉得膝盖硌得生疼,而且经方才这么一折腾,旧疾复发,这下站起都似乎有些艰难。